什么、梔梔……你什么意思?”
老太太不敢置信地扭頭凝望我,我低頭傷感道:“外婆,我親生母親,不是沈碧珠,是沈碧姝啊……”
老太太蒼老的身軀狠狠一震,以她老人家將門虎女,叱咤京城政圈半生的智慧,她肯定聽明白了我的意思。
只是還不死心,攥住我一雙胳膊淚如雨下地哽咽顫抖追問:
“說明白,梔梔……告訴外婆,你母親到底去哪了?是不是鳳南天?!這個沈碧珠,到底是誰!”
我深呼一口氣,淚意氤氳了雙眼,忍著悲痛道明實情:
“我媽,在生我那天就已經(jīng)去世了……現(xiàn)在的沈碧珠,是陳錦華。陳軍、和符明玉的親生女兒。
她打小就和我媽長得一模一樣,陳軍為了報復(fù)您,一直在找機會,想用自己和符明玉的女兒換掉我媽,只是我媽命薄,生我的時候難產(chǎn)……后來大出血,就死在了產(chǎn)房里。
陳軍趁機讓陳錦華頂上,鳳南天,也是被逼的,那時候鳳家遇見了事,亟需陳軍的資金注入幫忙運轉(zhuǎn),現(xiàn)在鳳家有一半產(chǎn)業(yè)都被陳軍與陳錦華父女倆掌控在手里。
鳳南天、他不敢貿(mào)然與陳軍父女撕破臉,他現(xiàn)在,只是個傀儡……
我媽,被他偷偷葬在京郊墓園,連碑都不敢立,只在我媽的墳前種滿了梔子花……
前一陣,陳錦華去五陽觀給符明玉立長生牌位,被我和長燼發(fā)現(xiàn)不對勁,長燼派人去徹查,這才將二十年前的真相給翻出來。
長燼向鳳南天挑破了實情,鳳南天這才敢給我媽媽立上碑……
我媽,她怎么會背叛辛苦撫養(yǎng)自己長大的母親呢,我媽怎么會讓外婆傷心難受。”
老太太聽完這些話,僵在床上安靜了極久,兩三分鐘后,才抓著被子,悲愴地痛哭出聲:
“我的、孩子啊……當(dāng)初,死活要嫁給鳳南天,非說鳳南天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小珠啊,你在天有靈,看看你的丈夫現(xiàn)在、成了什么樣!
看看你當(dāng)年執(zhí)意要嫁的男人,喪良心到什么地步!當(dāng)年,媽親手把紅蓋頭,蓋在你的頭上,媽問你,值得么,可你說,值!值在哪里???
媽這輩子最怕的事,就是你步了媽的后塵,沒想到到頭來,還是、眼睜睜看著你跳進(jìn)火坑!
你的丈夫,讓別的女人頂替你做鳳家夫人,你的孩兒,被遺失在外二十來年,受了多少委屈,多少苦啊!
二十年前他護(hù)不住你,二十年后,他護(hù)不住你們的孩子。該死的陳軍!當(dāng)年我就該當(dāng)斷則斷,不顧慮那樣多,與他離婚!
怪不得這幾十年來,無論我怎么親近自己的女兒,都莫名其妙,與女兒越離越遠(yuǎn),我們之間的隔閡,也越來越深,我眼睜睜看著我的女兒,性情大變,越來越陌生……
我以為,這一切都是我親手造成的……沒想到,我的孩子,早已、不在了?!?/p>
老太太哭完,又猛一把握住我的肩膀,承受不住打擊地用力搖晃:
“你說,你媽的碑,在京郊墓地?!是那片被梔子花包圍的地方?
這些年,我路過那個地方,何止三五次,有一回,我還問管理員那片是怎么回事,為什么種了那樣多的梔子花,他和我說,是有位先生給自己的亡妻種的,亡妻生前,最喜歡的就是梔子花。
我想到我的小珠也最喜歡梔子花,我還記得她小時候,最愛家門口那棵大梔子樹。
每年夏天梔子花開,她都摘上好大一把,摟在懷里開心地喊我,和我說:媽,梔子花又開了,我插進(jìn)花瓶里,給你熏屋子。
我根本沒料到,我與我的小珠,竟然擦肩而過這么多次!
該死的鳳南天,這些年來他表面對我順從孝敬,實際上,卻在我的小珠過世后,連碑都不肯給她立!
我要去找鳳南天,我要掐死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外婆,現(xiàn)在應(yīng)該對付的不是鳳南天,是陳軍陳錦華和符明玉!”我無奈提醒外婆,努力保持清醒。
外婆怔了怔,恍然明悟:“對,罪魁禍?zhǔn)祝顷愜娕c符明玉那個小三,還有霸占我女兒一切的那個私生女!”
“那外婆,接下來打算怎么做?”我抬手為外婆擦去臉上淚水,外婆咬咬牙,惱恨道:
“我要離婚,我要讓符明玉陳錦華這對賤人母女,把欠我和女兒的都還回來!我要讓鳳南天身敗名裂,我要讓所有虧待我女兒的人,都不好過!”
我理解外婆的心情,握住外婆的手凝聲道:“外婆,我先帶你逃出去!”
可外婆卻猛地按住我胳膊,眼淚干涸在眼角,目光堅毅地另有打算道:“不,梔梔,先不逃。既然她們這樣想讓我死,那我就如她所愿!”
我不明白地憂心問:“外婆,你是有什么打算嗎?”
外婆抹去眼淚冷靜道:
“我死后,以我在京城的地位,半個京城的達(dá)官顯貴都得來沈家吊唁,有什么報復(fù)手段,比當(dāng)眾揭穿他們的丑陋嘴臉還痛快呢!”
“外婆你是想……”
我怔愣住,老太太穩(wěn)重自持:“那對母女說的對,以玄門邪術(shù)要我性命,即便這是真相,法庭上,法官不可能將它作為量刑判決的證據(jù)!
但,法律不認(rèn)同,不代表京城這些普通人不認(rèn)同,私底下,這些達(dá)官顯貴誰家沒有找過算命先生風(fēng)水先生?
更何況鳳微雪那個野種當(dāng)年就是打著玄門大師關(guān)門弟子的旗號,風(fēng)光回鳳家的。他陳軍有賊心沒賊膽,想要名正言順占有我手下的資產(chǎn),我偏不如他的愿!
我不但要離婚,還要讓京城所有人都知道陳軍與他的情人、私生女的丑惡嘴臉!”
說著,老太太拉住我詢問:“你也是玄門弟子,我知道,殷長燼的命就是你救的,你比鳳微雪那個野種爭氣多了!你手里,有沒有什么,類似于古代假死藥的東西?”
我頓時就明白老太太想做什么了,“外婆要的東西,我倒還真有?!?/p>
我從包里掏出一顆藥丸,交給老太太:
“這是我?guī)熜譄挼幕卦ぃ镜淖饔檬墙o玄門受重傷的弟子回元救命用的,但服下后,會暫時屏蔽五感,心跳漸弱,脈搏停止跳動,四肢僵硬,表面看和已經(jīng)去世了差不多。
這顆丹藥是補氣養(yǎng)身之物,服下去百益無一害,大約會昏睡個一天一夜,十二時辰。
外婆你如果決定了,就放心吃下這顆丹藥,然后我再給你施針,讓你的心跳徹底停止,封住你的氣息,這樣就算是醫(yī)院的儀器也檢查不出來任何破綻。
十二個時辰后你會逐漸恢復(fù)五感,腦子慢慢清醒,但在此之前必須要先保證沈碧珠她們不會喪心病狂到直接把您送去火葬場火化?!?/p>
“這個無礙?!?/p>
沈老太太運籌帷幄道:
“我們沈家人,死后不火葬,政府當(dāng)年為了嘉獎我父親,開了特權(quán),我們沈家的人死后都是要運回襄陽老家,在祖墳地安葬,入土為安,接受后人祭拜。
憑陳軍這個分居多年,有名無實的丈夫,沈家的贅婿,他還沒資格更改我沈家的規(guī)矩,更何況我身后站著的可是軍區(qū)那些司令官老團(tuán)長!
我也相信,你管家爺爺不會讓我失望!”
提起管家,我不放心地問外婆:“沈家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從內(nèi)到外都被沈碧珠控制住了,不知道管家爺爺他是否還安全?!?/p>
沈老太太揮揮手:
“這個不必?fù)?dān)憂,梔梔你不知道,他是土匪頭子出身!
當(dāng)年我父親去立山剿匪,費了好大勁才把他的賊窩一鍋端掉,后來父親念他打家劫舍劫的都是為富不仁的地主,搶來的錢財一部分還用在了山下老百姓身上,所以也沒和他們清算那些賬,直接把他的手下兄弟們?nèi)际站幜恕?/p>
再后來,時代太平了,他的手下要么去別的軍隊鍛煉,走上仕途了,要么回家娶媳婦養(yǎng)老了,只有他,執(zhí)意不肯離開沈府,三十年前就在沈府當(dāng)了管家,如今,已經(jīng)陪了我三十多年了……
你不用管他,他身手矯健著呢,我死,他都不會死!”
“這樣,那我就放心了?!蔽宜煽跉?,既然老太太心意已決,我就如她所愿……
等她吃了藥丸后,我重新取出一根干凈銀針,封進(jìn)了她的天靈蓋。
——
孫太太送我和暖暖回了云皎山莊后也獨自乘車去公司接她的嬌氣老公了。
吃過晚飯,長燼在給暖暖整理新拿到的一套教材。
我檢查了一遍今天秘書送過來的女娃娃冬裝衣裙,確認(rèn)孩子衣服不扎手不刺激皮膚后,才安心將小衣服疊好,放回暖暖房間的收納柜里。
“暖暖還小呢,沒到七周歲,應(yīng)該不急著上一年級。你現(xiàn)在就把暖暖送去學(xué)校,萬一暖暖不適應(yīng)那個大環(huán)境怎么辦?
你挑的學(xué)校還是貴族學(xué)校,里面的老師是負(fù)責(zé)任,但在那上學(xué)的孩子,家里爸媽不是哪個銀行行長,就是哪個集團(tuán)的老總董事長,他們的孩子打小就嬌生慣養(yǎng),那脾氣說不準(zhǔn)臭成什么樣呢。
咱們的暖暖性子這樣軟,又不愛和外人接觸說話,在學(xué)校萬一受欺負(fù)了可怎么辦?
而且我聽樂顏姐姐說,她爸媽當(dāng)年讓她隱姓埋名隱藏身份去普通學(xué)校上學(xué),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她家在當(dāng)?shù)靥绣X了,她家里的孩子容易被不法分子盯上。
她哥小時候就被擄走過一次,嚇得她爸媽在她未成年前根本不敢在外暴露她的任何信息。
你可是京城首富,咱們的女兒去外面上小學(xué),小學(xué)位置還離家這么遠(yuǎn),萬一哪個頭鐵的盯上小暖暖要綁架她找你要錢,到時候破財是小事,把我們暖暖嚇壞了就不好了!”
長燼聽著我的碎碎念耐心笑道:“夫人當(dāng)為夫手底下養(yǎng)的保鏢都是廢物么?況且,段鳳臣都在創(chuàng)宏,誰敢在這位活太歲頭上動土。”
“那有句話不是說,惡勢力是掃不清的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萬一真有不怕死的想試試呢?”我嘀咕道。
長燼把課本放進(jìn)暖暖的新書包里,走過來摟住我的腰,
“好了,我的好夫人,不會出事的,你相信我。學(xué)校那么多孩子,上至廳長院長的兒女,下至普通個體戶小老板的后代,六個年級上千人呢!
哪來的惡勢力膽這樣肥,挑個難度最高的。況且,去上學(xué),也是暖暖自己的意思?!?/p>
暖暖的意思?
我扭頭看向小書房里挑燈夜讀的小娃娃背影,心里既欣慰,又不好受:“小暖暖這樣好學(xué),真是讓人省心。”
“孤兒院與她同齡的孩子都有鄉(xiāng)里牽頭資助,先去本村的小學(xué)上課讀書識字了,鄉(xiāng)里長大的孩子上學(xué)早,他們沒有什么上小學(xué)前,得先進(jìn)幼兒園學(xué)前班的概念,一般孩子能坐得住了,能拿筆了,就會送去小學(xué)上課。
有的五六歲就進(jìn)了學(xué)校,第一年跟不上,就再留一年,這樣等其他孩子入學(xué),他的歲數(shù)也正好和新同學(xué)差不多了,不會產(chǎn)生年齡焦慮。
暖暖今年七歲了,雖然現(xiàn)在教育部門規(guī)定孩子正常進(jìn)入一年級的年紀(jì)應(yīng)在七周歲,但鄉(xiāng)下始終還按著從前的思想規(guī)矩走,比暖暖小兩歲的孩子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開始識字了,暖暖如今連拼音都認(rèn)不全,她自己心里其實是不好受的。
送她去學(xué)校,她會開心的?!?/p>
“為什么比暖暖小的孩子都能去上學(xué),暖暖卻不能?”我氣鼓鼓的不平衡質(zhì)問:“他們搞區(qū)別對待?!”
長燼俊臉一沉,目光微冷:“她們,害怕暖暖在學(xué)校犯病傷人?!?/p>
“這些神經(jīng)病,暖暖變成現(xiàn)在這樣不還是被她們害的!”我忿忿不平的罵道。
長燼揉了揉我的肩膀溫言細(xì)語的哄我:“好了夫人,知道你心疼暖暖,暖暖的事為夫會辦好,不用夫人操心。”
我抓住他的手握住,好奇問:“你今天把鳳南天打了?”
他道:“是鳳南天自己要求的,他知道沈碧珠把老太太囚禁起來,要去逼老太太重新簽遺囑,就和我聯(lián)手演了一場戲,把沈碧珠給嚇?;厝チ??!?/p>
我冷笑笑:“他是怕沈碧珠得到了外婆的遺產(chǎn)勢力更大不好對付了吧?!?/p>
“有這個可能,不過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只要結(jié)果讓我們滿意,其他無所謂。”
我點頭,轉(zhuǎn)身面向他,摟住他的腰靠在他胸膛上贊同道:“你說得對……”
忍不住又把話題轉(zhuǎn)移回小暖暖身上:“明天就要送暖暖去上學(xué)嗎?”
他摸摸我的腦袋寵溺道:“明天我先帶暖暖去學(xué)校報道,你看暖暖學(xué)得多認(rèn)真。你明天不是還要去殯儀館看好戲嗎?那地方最好還是不要帶孩子一起去,煞氣重?!?/p>
我失落地哦了聲。
小暖暖被長燼買的數(shù)學(xué)故事書給吸引得目不轉(zhuǎn)睛,連我這個新媽都不香了,我和長燼離開前與小暖暖打了招呼,小暖暖乖巧的應(yīng)了聲,我們才放心離開小暖暖的兒童房。
出門正好撞見端著一碗雞蛋羹要進(jìn)兒童房找暖暖的奶奶,我扶住奶奶關(guān)切詢問:“都八點鐘了,奶奶你怎么還沒睡?”
奶奶拍拍我的手嘆氣道:
“你小時候有睡前喝蛋羹的習(xí)慣,我怕這小丫頭也有,反正我睡不著,就去廚房給小丫頭沖了一碗甜蛋羹。放心,知道你們怕孩子吃多了糖蛀牙,這蛋羹里加的都是冰糖,不怎么甜,剛能蓋住腥味?!?/p>
我拿奶奶沒辦法:“哎呀奶奶,我們擔(dān)心的是這個事嗎?我們是怕您休息不好?!?/p>
奶奶堅持道:“我啊,還是再去看看我的寶貝重外孫女,才能安心休息,你們兩口子不用管我,這孩子都被你們帶在身邊一天了,現(xiàn)在也該讓奶奶親親了!”
“行吧,那奶奶你忙完趕緊休息,老人家睡眠質(zhì)量本來就不好,等熬久了您又睡不著了?!?/p>
“成,別管我!小丫頭從小就不在我身邊,我心疼她,不比心疼你少!”奶奶邊說邊端著蛋羹推開門,進(jìn)屋招呼小暖暖:“暖暖寶貝,來吃點東西?!?/p>
屋里的小暖暖開心跳下書桌,“太姥姥!好香的蛋羹??!”
“你啊,和你媽媽一樣,打小就是個饞貓!吃吧,喜歡太姥姥每天晚上都給你做。”
“嗯,太姥姥你也吃……”
“我家暖暖啊,終于回來了。”
我站在門外有點小羨慕:“奶奶都已經(jīng)很多年沒這么溫聲細(xì)語地哄過我了……長燼,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奶奶似乎,特別特別喜歡小暖暖,喜歡的都有些、異常了?”
長燼拉著我的手帶我下樓:“奶奶歲數(shù)大了,老人家都喜歡隔輩親。有你和暖暖這層母女關(guān)系在,她當(dāng)然特別喜歡暖暖。”
“這樣么?”
下了一樓,這幾天只在晚上露面的范大哥與白大哥準(zhǔn)時守在客廳里等長燼見面。
他們有事要商量,我嫌在屋里空等無聊,就出門去外面的院子里散散心。
路過門口的錦鯉池時,我看見一抹熟悉的背影坐在池邊削一截竹子。
“二叔!”我開心湊過去拍了下二叔的肩膀,二叔頂著一張面目全非的臉,扭頭見是我,無奈笑笑,沙啞著嗓子道:“小丫頭,還這么喜歡嚇唬人!”
我在二叔身后坐下,隱約聞見,二叔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梔子花香……
“二叔你在干嘛呢?”我探頭看他將手里竹子破成幾瓣,削成薄片,像是打算做竹編藝術(shù)品。
“家里這棵銀杏樹少了些裝飾品,我準(zhǔn)備做幾個竹編小燈籠掛上,這樣夜景好看,比單掛燈帶有氛圍?!?/p>
二叔從腳邊拿起一串編好的巴掌大竹燈籠,燈籠下還系著紅色流蘇,燈籠側(cè)面貼著鏤空剪紙?zhí)一?,里面塞了小燈珠?/p>
“梔梔,把開關(guān)打開,看看。”
我伸手點開開關(guān),燈籠內(nèi)的橘光小燈珠亮起,透過剪紙?zhí)一ǖ溺U空縫隙撒出來,別有一番古典韻味:“這些燈籠和山莊里的畫風(fēng)好搭啊!有種新春將至的氣息。”
二叔體貼道:“這是你在殷家過的第一個新年,得多布置些,才有家的味道?!?/p>
我親近的挽住二叔胳膊,將頭倚在二叔肩上,望著頭頂已是稀疏的金光銀杏葉,滿足道:“只要有二叔,有奶奶,有長燼有暖暖的地方,就是我的家?!?/p>
二叔拍拍我的手臂:“傻孩子,二叔給你的,還是太少?!?/p>
“這些年,一直是二叔陪伴著我和奶奶,二叔在我心里,早就和爸爸一樣了。”
“這是二叔,該做的?!?/p>
我握住二叔的胳膊肘,疑惑問:“二叔這兩天干什么去了,也沒來看望奶奶?!?/p>
他笑笑:“也沒干什么,腰痛的老毛病犯了。”
“貼膏藥了么?有空還是得再去醫(yī)院檢查檢查?!?/p>
“檢查過了,說是風(fēng)濕,開了膏藥已經(jīng)貼上了,前兩天比較嚴(yán)重,就沒來云皎山莊?!?/p>
我點點頭,再三囑咐:“二叔,你一定要保重身體,照顧好自己!”
“別擔(dān)心,二叔身強體壯的,還沒老呢!”
二叔又破開一片竹條,許是冷風(fēng)入喉,沒忍住嗆咳了幾聲。
只是讓我沒料到的是,二叔咳著咳著突然咳嗽加劇,一口血噴了出來——
“二叔!”我一驚,連忙放開二叔胳膊,改為扶住二叔,心急如焚的問:“二叔你怎么了?怎么吐血了!”
視線落下青石地面上的那灘血跡上,我更驚恐了,還是黑血。
二叔擺擺手,沒來得及回答我,就兩眼一閉身體一歪,靠在了我懷里……
“二叔!”
我六神無主的捏住他手腕上脈搏,冷靜探了一陣……
竟意外發(fā)現(xiàn),二叔體內(nèi)有玄門邪毒的殘留氣息!
不死心的換他另一只手把脈,結(jié)果、還是一樣……
二叔身上怎么會被玄門下毒?而且,他體內(nèi)明顯有別人為他清除過的痕跡。
我放開二叔手腕,顧不了其他,扭頭抬高聲喊人:“長燼,二叔出事了!”
沒幾秒鐘,范大哥和白大哥就急匆匆出門找了過來:“怎么了怎么了?”
“出啥事了!”
我架著二叔的沉重身子,要把二叔交給范大哥:“我也不知道,二叔突然就咳嗽吐血了,吐得都是黑血,剛才我給他把了下脈,發(fā)現(xiàn)他體內(nèi)殘留著玄門的毒……”
手上濕乎乎的,我抬手,目光無意掃過掌心——
血,黑色的血……
我立即低頭朝二叔左腰處看過去,卻見二叔的衣服上,已經(jīng)浸透了黏糊糊的黑血!
他的傷……在腰側(cè)?
我驀然想起來,上次,在匯英大廈……
鳳微雪那一刀,也是捅在了鳳南天的左腰處……
人被范大哥白大哥接了過去,我也僵在了原地。
連長燼是什么時候來的都不知道。
“手臟了,為夫給你擦擦?!彼统龈蓛襞磷咏o我擦手,我魂不守舍地頓了良久,冷不丁問了他一句:“長燼,二叔和鳳南天的身形,也很像對嗎?”
他聞言,沒回應(yīng)。
我兀自喃喃:“對啊,要不像,怎么可能連你都認(rèn)錯過……”
——
次日,小暖暖牽著長燼的手,一早就蹦蹦跳跳出門上學(xué)去了。
家里的保鏢拉開首富那A字開頭全是8的豪車車門,小暖暖回頭開心朝我揮揮手:“媽媽,在家里等著暖暖哦,暖暖晚上放學(xué)就回來找媽媽!”
我這個老母親揉了揉酸澀的眼角,沖她招手:
“崽啊,要是跟不上進(jìn)度別逼自己,咱們明年可以留級的,你先過去感受一下學(xué)習(xí)的氛圍,有什么事就讓你老師給我和你爸打電話,我們倆的手機號都放在你書包里了!
要是有人敢欺負(fù)你,你回頭一定要告訴媽,媽去給你撐腰。崽,午飯我讓家里人給你送過去,做你喜歡吃的飯菜。崽崽啊,晚上早點回來啊!”
小暖暖愣了愣,遠(yuǎn)遠(yuǎn)瞧著我,眼角一紅,委屈低頭:“知道了媽媽!”
隨后手腳并用爬進(jìn)了車。
長燼扶著車門回頭安慰我:“別擔(dān)心,有我在。”
我鼻頭發(fā)燙的頷首:“嗯……早點回來!”
“好。”長燼溫潤如玉地朝我淡淡一笑,也上了車。
范大哥站在我身邊嘆氣:“人家當(dāng)媽的都是巴不得讓孩子早點去上學(xué),第一天送孩子哭的都是小崽子,你倒好,當(dāng)媽的先哭起來了?!?/p>
我癟嘴傷感咕噥:“我就是舍不得暖暖……見不得暖暖離開的背影,總感覺心里空落落的……范大哥,你說暖暖不會不要我了吧……”
范大哥頭疼打斷:“噯,梔梔你想多了!暖暖只是去上個小學(xué)而已,還有我們老板在呢!”
我抹了把眼角的潮濕,心里踏實了幾分:“嗯……長燼不會不要我,所以小暖暖一定會回來的?!?/p>
白大哥抽了抽嘴角,無力吐槽:“你這、全靠咱們老板給你拉安全感啊?!?/p>
“那當(dāng)然,長燼是我最信任的人,有他在,什么可怕的事都不會發(fā)生?!?/p>
我夸完,白大哥深深看了我一眼,心不在焉的敷衍道:“對對,你說的都對……梔梔你不是還要去殯儀館看好戲嗎,走啊,我們一起!”
“你和范大哥今天不干活了?”
“干什么活,我們這幾天加班加點累的都快魂飛魄散了!這差事真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p>
范大哥發(fā)信息調(diào)車來,“我們已經(jīng)把年前年后的所有差事都辦好了,現(xiàn)在可以陪你出去玩了。”
家里的車很快就被司機開到了長道上,白大哥開車門讓我先進(jìn)去,他陪我坐在后排,范大哥坐在了副駕位上。
“一個星期不到干完了年底所有事,你們這工作強度也忒高了些。”
我忍不住感慨,范大哥系好安全帶嘆道:
“跟在老板身邊,工作強度肯定比一般員工高,但我們老板雖然是個典型的工作狂,可對我和小白,卻是照顧有加,從未虧待。
老板嘴上說著不給我們漲工資,實際上背地里該給我們的福利一樣不少……
我們,也就是遇見老板了,不然,說不準(zhǔn)現(xiàn)在還蹲在哪個犄角旮旯里給人打雜碌碌無為呢!”
白大哥剝了個橘子給我:“是啊,老板對我們有知遇之恩,再造之情……梔梔,老板其實是個心軟的人,他沒有別人認(rèn)為的那么冷酷無情……
有很多事,別人看起來他做的過分,當(dāng)事人也覺得他殘忍至極……可他都是迫不得已,老板本性也不想那樣做,奈何天道逼人……違背了他的本心?!?/p>
“天道逼人……”我掰開一瓣橘子塞進(jìn)嘴里,點點頭贊同道:“身為首富,是有太多無可奈何,理解理解!”
車子駛離云皎山莊,上了山腳公路,白大哥猶豫著又說:“梔梔,如果哪天老板又做了什么讓你傷心的事,你一定要聽老板解釋,老板不會騙你,老板心悅你,愛都來不及……”
我敏感扭頭,狐疑問他:“你們老板……不會又在外惹什么桃花債了吧!”
白大哥嗆了下,趕忙擺手否認(rèn):“沒沒沒,怎么可能!我們老板的桃花也沒那么多……上次北善柔那朵爛桃花都快把老板搞出心理陰影了!老板怎么可能這么快就又有了新桃花!”
我咬唇半信半疑:“那你突然和我說這些?顯得長燼心虛,像有什么事在瞞著我?!?/p>
白大哥支支吾吾:“我、我那是……”
范大哥悶咳一聲,幫忙圓場:
“小白是未雨綢繆,你和老板的性格我們倆都一清二楚,你呢溫柔善解人意,但有些事總不好意思問出口,老板你別看他叱咤商圈對付別人游刃有余,一到感情上的事,他就有點怯場。
他怕解釋不清楚弄丟了你,老板也是第一次談戀愛,有些方面梔梔你要包容?!?/p>
白大哥趁機道:“啊對,我就是這個意思,我是害怕再有北善柔這種類似的事發(fā)生,你倆又一個沒長嘴,一個憋在心里不說……到時又鬧離婚,害我們倆跟著擔(dān)心!”
范大哥揉揉黑眼眶:“就是,你倆鬧離婚那幾天我和小白白頭發(fā)都長出來了?!?/p>
“不會了?!蔽彝巴庵两襁€一片青意盎然生機勃勃的連綿山景,托腮道:“那不是我人生第一次撞見這種事么,當(dāng)時腦子里想的只有離婚,一刀兩斷……等以后有經(jīng)驗了,就鎮(zhèn)靜了?!?/p>
白大哥嗆了下:“你、還想要經(jīng)驗……太恐怖了!”
四十分鐘后,車子駛進(jìn)京城紅山區(qū)殯儀館。
外婆的追悼會就設(shè)在菊憶廳,確如老太太本人所料,她過世半個京城的商圈政圈人物都來吊唁了——
殯儀館的停車場里大片綠色軍區(qū)車輛,還有不少輛低調(diào)的黑車,但仔細(xì)一看,車牌號都是0開頭的。
一看就是上頭的大佬無疑了。
不敢想象這些從政的大佬今天看見這場私生女頂替真千金,軟飯男拿老婆錢養(yǎng)小三四十余年的好戲,會被刺激成什么樣。
剛走到菊憶廳門前,一早就候在廳門口的保鏢就針對性極強地抬手?jǐn)r住了我:
“大小姐,夫人吩咐了,今天這種場合,您不適合出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