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里的靜默令人心驚。
爺爺說得沒錯,沈家得罪鄭家是她的緣故,用她來破局,再合適不過。
連親生父母都不要的人,又怎么能要求別人珍視?
霜序能體諒付蕓的心情,在心里為她找好一千種理由。就算付蕓同意,她也不會恨她。
沒關(guān)系。只不過是再被媽媽拋棄一次而已。
付蕓忽然握住她的手,眼眶紅得厲害:“什么時候的事?怎么都不跟我說?”
霜序心口冒上一股酸澀:“他沒有得手,庭洲哥救了我?!?/p>
“傻孩子,那也要跟家里說?!?/p>
想到自已之前如驚弓之鳥一樣處處防范她,把孩子越推越遠,被欺負了都不敢跟自已說,付蕓又自責(zé)又心疼。
經(jīng)歷過大起大落,才意識到自已真是被豬油蒙了心!
“鄭家真是欺人太甚!是那個混賬欺負霜序在先,他們還有臉記恨我們家,陷害我們打壓我們,這樣你還想讓我卑躬屈膝去向他們求饒?”
付蕓氣得咬牙切齒,“人心都是肉長的,霜序也是你們宋家的孩子,你們的心怎么能這么狠?鄭祖葉是個什么混賬,吃喝嫖賭五毒俱全,把霜序嫁給他,長遠他第一個不會答應(yīng)?!?/p>
被一個晚輩當面指責(zé),宋爺爺自持身份,臉上頗有些掛不?。骸八俏业膶O女,我還能害她?你自已想清楚,長遠這次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等他真被定了罪,這盆污水沈家永遠都別想洗干凈了?!?/p>
“這次被他們算計,是他們運氣好,我認了,我們沈家可以落魄,可以窮困潦倒,但不能不要骨氣不要臉!”
付蕓態(tài)度已經(jīng)不太客氣,“宋叔,我敬你是長輩,你隔岸觀火見死不救我不怪你,但這件事你以后不用再提了,賣女求榮的事我做不出來,你們不疼霜序,我疼!”
那一刻,霜序的心情是難以言說的滋味。
既觸動,覺得自已做的一切都值得,又怕以后她知道真相。
宋爺爺也生氣了,丟下一句:“那你們自求多福吧?!狈餍涠?。
他剛走到門口,院里響起車聲。
岳子封扯著大嗓門在外面激動地喊:“付姨!你出來看看,誰回來了?”
已經(jīng)身體不適臥床多日的付蕓突然騰地一下就站起來,大步跑出去。
“長遠!”她喜極而泣的聲音傳進來。
霜序走到門口的時候,看到她痛哭流涕地和沈長遠抱在一起。
沈長遠明顯比之前瘦了一圈,樣子有幾分憔悴,這段日子想來不會好過。他笑著拍了拍付蕓的背:“這么大人了,也不怕孩子看笑話。”
剛剛還呲著牙樂的岳子封突然將身一扭,臉往旁邊的男人身上埋:“臥槽,給我整得也想哭了?!?/p>
頭都沒挨到對方的一片衣角,就被賀庭洲冷漠無情地推開:“憋著?!?/p>
沈聿走過來摸了摸霜序的頭:“這幾天辛苦你照顧家里了?!?/p>
霜序搖頭道:“不辛苦。”
話沒說完,就察覺一束強烈的目光。
她看回去,賀庭洲掃一眼沈聿摸她頭發(fā)的手,眸色極淡。
霜序頭皮一緊。摸頭發(fā)也算嗎?
未來得及走的宋爺爺還站在門口,看著院子里的一片劫后余生的歡喜。
他哪會想到沈長遠這么容易就出來了。
沈長遠人被拘留的這些天,誰冷眼旁觀,誰不辭辛苦地為他奔走,他都一清二楚。
他還抱著付蕓,遠遠朝宋爺爺客套地點了下頭:“宋叔?!?/p>
宋爺爺在官場混跡一輩子,絲毫不露窘色,和氣道:“回來就好。我跟勉之都很擔心你,這次能化險為夷不容易,以后一定要謹言慎行?!?/p>
沈長遠說:“您教訓(xùn)的是?!?/p>
宋爺爺走了之后,付蕓把大家都請進家里。
連日來籠罩在別墅上空的愁云隨著沈長遠的安然回歸而消散,所有的傭人都跟著歡欣鼓舞,今天客人多,王嫂忙前忙后地列清單差司機去買菜、在廚房里準備晚餐,腳都不沾地。
霜序在泡茶,賀庭洲坐在對面的沙發(fā)上。
岳子封心里揣著的大石好不容易卸下來,那嘴嘰嘰喳喳地一刻不停,傾情講述自已這段日子跟沈聿在外面奔波遭受的白眼。
當著大家的眼睛,霜序害怕被發(fā)現(xiàn)端倪,一眼不往賀庭洲那看。
但總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泡茶時不時地分心。
“該關(guān)火了?!鄙蝽驳穆曇粼谒赃呿懫穑嵝阉?,“明前龍井質(zhì)地鮮嫩,水溫不宜超過85度。”
“……哦。”霜序急忙關(guān)火,“那我再放一會?!?/p>
沈聿的神色是已經(jīng)多日未見的輕松,淺笑道:“自家人喝,不礙事?!?/p>
霜序感覺好像有兩顆釘子釘在自已背上。
借分茶的動作往賀庭洲那瞄了一眼。
他正聽岳子封念記仇本上記錄的黑名單,神色散漫得緊,壓根沒看她。
“給我也做一個。”
“你還用得著記仇本?不都是別人記你嗎?!痹雷臃馐职素?,“說說,誰是第一個要上你記仇本的人?”
賀庭洲懶道:“我的仇人,憑什么告訴你?!?/p>
霜序泡好茶,沈聿親自倒了一杯,端給賀庭洲。
賀庭洲伸手接了,瞧一眼清澈鮮綠的茶湯,散發(fā)著清新豆香。
“庭洲,這次我爸的事多虧了你?!鄙蝽采裆\懇,“你想我怎么謝你?”
賀庭洲飲了口茶,滿不在意的樣子:“用不著。”
這話聽起來像是兄弟之間不必言謝的意思,沈聿手掌落到他肩上,拍了兩下。
只有霜序知道賀庭洲的意思。
用不著沈聿謝他,這是一筆她跟賀庭洲之間的交易。
付蕓強烈要求留他們吃飯,岳子封搓搓手:“付姨,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早餓了?!?/p>
賀庭洲沒掃興致,從善如流地留下來。
吃完飯,霜序坐在沈聿旁邊,沈聿對面就是賀庭洲。
沈長遠這次能脫困,多虧賀司令出手,因此言語之間對賀庭洲頗為客氣感激。
賀庭洲應(yīng)對得從容有度,全程表現(xiàn)得都很自然。
吃完飯,他們沒有久留,把空間留給他們一家人。
付蕓關(guān)切地詢問沈長遠這幾日的經(jīng)歷,有沒有受苦,沈長遠安撫她:“法治社會,誰敢動手?!?/p>
審訊時那些精神上的折磨,他一字不提。
霜序的手機在口袋里輕微震動,看見庭洲哥哥四個字時,她下意識抬眸看了看沈聿和沈長遠夫婦。
他們在說話,沒人注意到她。
庭洲哥哥:【出來】
“干爸,干媽,公司有份文件急著要,我過去一趟?!?/p>
她找好借口,起身的時候沈聿道:“我送你?!?/p>
霜序連忙搖頭:“不用了哥,你都累了好幾天了,休息一下吧。”
她往外走的時候,付蕓的聲音從身后追過來:“忙完了早點回來,要是太晚就叫你哥去接你。”
想著賀庭洲應(yīng)該只是有話說,要不了多久,霜序應(yīng)下,踏著夜色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