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丞相上前一步,攔住景武帝的視線:“陛下?!?/p>
“讓開?!本拔涞壑苯訉⑺崎_。
范丞相趔趄,差點栽下。
林清禾食指微動,一股力量將他托起,她抬起頭。
范丞相站穩(wěn)后心都漏了半拍,定睛一看,林清禾的臉變了,是張平平無奇的臉。
景武帝瞇住眼又睜開,在林清禾身上掃了一圈,狐疑轉(zhuǎn)身,
林清禾快速抬眸,景武帝身上的死氣越來越重了,看來恒王等不及了。
“陛下,讓太醫(yī)都回太醫(yī)館吧。”范丞相上前伴在景武帝身側(cè),輕聲勸道。
景武帝冷笑:“溫太醫(yī)道朕不是明君,愛卿覺著呢?!?/p>
范丞相微僵,視線劃過溫太醫(yī),賠笑道:“溫太醫(yī)一時糊涂,還請陛下見諒,莫要跟他一般見識?!?/p>
“說實話!”景武帝喝道,審視范丞相。
范丞相跪下,額間沁出汗。
溫太醫(yī)不想讓他為難,挺直腰板:“是我說的,陛下何至于問范相,明君什么可為,何不為,您應該清楚?!?/p>
范丞相趕在景武帝前邊開口,高呼:“陛下,還請您莫要再吃那長生不老的丹藥了?!?/p>
景武帝默然,背著手走上階梯,站在金鑾殿門口,居高臨下望著他們。
他只是想長生不老,又做錯了什么?
既然都說他之前是明君,那活的久一些的私心,為何就容不下呢。
“為何你們都要阻攔朕。”景武帝冷聲問。
溫老太醫(yī)起身,他回頭看了眼溫太醫(yī),示意他跪下。
“父親?!?/p>
只一個照面,溫太醫(yī)就看懂了他眼底的深意,他倔強站著不動。
“跪下?!?/p>
溫太醫(yī)眼眶瞬間充斥了淚,僵硬屈膝跪下。
林清禾看向溫老太醫(yī),他想做什么?
溫老太醫(yī)對著景武帝行了個大禮,他柔聲道:“陛下算是老夫看著長大的,自陛下登基以來,國庫充盈,將領士氣銳不可當,大國風范。
陛下是明君,一直都是,我相信陛下只是受了有心之人的蠱惑變得一葉障目,混沌形事。
今日太醫(yī)館鬧事是我領頭,乃我一人之錯,還請陛下早日醒悟,莫要執(zhí)迷不悟煉丹了?!?/p>
說完,溫老太醫(yī)直接往前沖,撞進景武帝的尚風寶劍。
他的速度很快,在場人連林清禾都沒反應過來。
鮮血四濺,溫老太醫(yī)看著景武帝:“陛下,擦亮眼睛看人,恕老夫不能給您診治小病小痛了,我兒醫(yī)術尚可,還請陛下善待?!?/p>
臨死前,他費盡全身力氣,遲緩轉(zhuǎn)頭去看小溫太醫(yī),
“父親?!睖靥t(yī)慟哭,上前接住他的尸首。
全場默靜。
溫老太醫(yī)用他的死換來當頭一棒砸在景武帝腦袋里,混沌散去,此時他格外的清醒。
林清禾輕嘆口氣,看著溫老太醫(yī)靈魂脫離肉身。
她引導他來身邊。
“懸壺神醫(yī),是你啊?!被昶强闯隽智搴痰谋鞠?,溫老太醫(yī)驚喜不已。
林清禾望著眼前痛哭流涕的太醫(yī)們,她問:“值得嗎?你的死也許只能換來皇帝的一時清醒,過后就恢復常態(tài)了。”
溫老太醫(yī)一一看向太醫(yī)館的太醫(yī)們,他們有的而立之年,有的才十幾歲。
“今日我不死,太醫(yī)館難逃其咎,我兒難逃一死?;噬弦?,我的死換其他人的命,值了。
能喚醒皇上一點點清醒的良知,也值了?!?/p>
他輕聲道。
林清禾對他行了一禮:“老太醫(yī)大義。”
溫老太醫(yī)哈哈大笑:“反正我也老了,沒幾年活頭?!?/p>
說著說著他看向慟哭到幾乎要暈厥的溫太醫(yī),其實還是不舍的。
溫太醫(yī)是他一手拉扯長大,細心帶在身邊,手把手傳授醫(yī)術。
他看不到他娶妻成家了。
溫老太醫(yī)抬手擦了把淚,沖林清禾作揖:“懸壺神醫(yī),我這老頭子想厚著臉皮求您一件事。”
林清禾順著他視線看去,心中了然。
“我兒溫契光性子剛正不懂迂回,容易得罪人,但他是個對病人十分有耐心負責的好大夫,若是可以,還請懸壺神醫(yī)多多關照。”
溫老太醫(yī)說完,有些緊張。他與林清禾交情并不多,反而是他在她身上學到針灸手法。
“好?!绷智搴厅c頭。
“多謝懸壺神醫(yī)?!睖乩咸t(yī)感激不已,身上涌現(xiàn)幾點金光沒入林清禾體內(nèi)。
林清禾驚訝不已,直到黑白無常被她喚來招下魂去才得知他的生平。
溫老太醫(yī)年少時出自名醫(yī)世家,卻有一顆菩薩心腸,游歷天下義診,從不收一分銀兩,親自試草藥編寫藥書。
二十五歲被先帝發(fā)現(xiàn)帶進宮成為太醫(yī),性子溫善的他會給予地位卑賤的宮女,太監(jiān),冷宮中的妃子一碗救命的藥湯。
三十五歲養(yǎng)了孤兒溫契光,悉心教導。
溫老太醫(yī)渾身都是功德,他衷心的感激化作幾點功德回饋給林清禾。
林清禾心情有些復雜,她沖著溫老太醫(yī)的背影深深鞠躬。
擁有如此多功德量的老太醫(yī)下輩子定會投個好胎。
景武帝在原地站了許久道:“厚葬溫老太醫(yī),范愛卿,隨朕來御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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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溫老太醫(yī)已死,皇宮上下都大慟。
當今皇后還是才人不得寵時也受過老太醫(yī)的恩惠,深冬中發(fā)熱去求到他面前,他從未拒絕過,也從不看地位才出診。
上到皇后,下到宮女太監(jiān)都自發(fā)去太醫(yī)館吊唁,出來時都紅著眼眶。
恒王府知道此消息已是一個時辰后。
宋白微驚的從椅上起身:“那老家伙以死勸皇上停止煉制丹藥?”
齊明點頭,看向景恒王。
宋白微焦灼不已也看向他:“夫君,這可怎么辦,皇上不會問罪我吧,要是殃及你………”
她滿臉擔憂,眸中掛了淚珠。
齊明垂眸,他有些看不上宋白微的行徑,遇事就會哭哭啼啼看著自家主子,一副柔弱無辜需要保護的模樣。
他有些心累,總覺著她就像一根緊繃的弦在他腦中,時不時就會斷開。
景恒王拍拍她的手安撫,沉色道:“以我對父皇的了解,這段時日他會停下煉丹,不再重用你。”
宋白微心底咯噔聲,輕咬唇,眼底閃過一絲陰郁。
若是如此,那群見風使舵的世家女眷們可不得笑話死她。
景恒王湊到她耳邊:“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