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之后,阮凝玉在謝府和文廣堂里都能聽到男人低微的咳嗽聲。
那日他的齋房里,謝凌的情緒過于失常。
正當(dāng)她在想謝凌會不會遇到了什么嚴(yán)重的事后。
又過了一陣子,謝凌的病情便轉(zhuǎn)好了,遇到他的時候,他還是她熟悉的那個深沉表哥。
不過,謝凌又對她冷淡了起來。
她細(xì)細(xì)一剖析,便了然。
謝凌可是尊貴的世家子,他出事的事情怎么可能被人知道?若是被人順著從背后抓到把柄的話,便會對他不利。
再者,謝凌是人中龍鳳,多恃才傲物的一個人,而他最脆弱又狼狽的一幕恰好被她給撞見了,人家不會對她產(chǎn)生不滿才奇怪呢。
謝凌雖然痊愈了,但感染風(fēng)寒的事情還是驚動到了謝老太太。
而起因是因?yàn)樗@個表姑娘被推下山。
謝老太太對她是恨得牙癢癢的,卻又不能說什么。
于是接下來阮凝玉去榮安堂請安的日子,便遭受到了更多的白眼。
謝凌染風(fēng)寒的日子,白薇雨每日都會去看望男人。
每日洗手作羹湯,派遣婢女將食盒送到謝家府上的庭蘭居。
但也不知是不是因?yàn)樗率怪x凌生病的緣故,阮凝玉能感覺到白薇雨開始有點(diǎn)疏離她。
這天阮凝玉見到她的時候,便見她手腕不見了從自己那要過去的紅珠手串,而是戴上了謝老太太的那只極品翡翠手鐲。
看來,白薇雨是從許清瑤那要回來了。
阮凝玉對白薇雨的態(tài)度也沒什么興趣。
這天,她在謝家園子里散步的時候。
走著走著,便聽不遠(yuǎn)處傳來了姑娘家的嬌笑細(xì)語聲。
定睛一看,便認(rèn)出了那粉衫女子的人是白薇雨,至于在她身邊手挽著她的胳膊的女子,便是她的二表姐謝易墨。
兩個姑娘玩鬧得正開心。
阮凝玉腳下不小心踩碎了落葉,便引得那兩人都望了過來。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本來白薇雨是跟阮凝玉好的,謝易墨是阮凝玉討厭的人。
現(xiàn)在白薇雨卻跟謝易墨玩在了一塊。
被表姑娘看見,白薇雨面色不自然。
謝易墨卻沒什么怕的,她見到了阮凝玉,便故意皺眉。
“走,白姑娘,我們?nèi)e處玩。”
她拉著白薇雨,就要走。
白薇雨想了想,還是掙開了她的手,向阮凝玉走了過去。
“阮姑娘,我本來打算待會便過去海棠院尋你去的,也不知道你的身子可好得差不多了?”
連春綠聽了都直皺眉頭。
阮凝玉只是笑。
“回白姑娘,好多了?!?/p>
見她同自己說話了,白薇雨便興高采烈地挽住她的胳膊,對于自己跟謝易墨玩在一塊的事情選擇裝傻。
謝易墨時至今日仍記恨著阮凝玉,在邊上涼涼道:“白姑娘,你跟一個表小姐說那么多話干什么,也不嫌跌份兒。”
白薇雨笑笑,不說話。
見阮凝玉身邊的丫鬟將目光落在自己的腕上。
白薇雨便舉起自己的手腕,晃蕩著那華貴到極致的翡翠手鐲。
“好看嗎阮姑娘?這是老太太送給我的?!?/p>
說完,白薇雨那雙笑目便緊盯著阮凝玉的那張臉,不讓自己錯過表姑娘的每一個表情細(xì)節(jié)。
“好看。”
表姑娘對她笑。
白薇雨細(xì)細(xì)打量著,便知道阮凝玉說這句話的時候并沒有違心。
見阮凝玉沒有異常,白薇雨應(yīng)該高興才對,因?yàn)樽约哼@個朋友還在,是她錯怪了阮凝玉。
可是,謝易墨并不喜歡阮凝玉。
她要跟謝易墨好,便只能遠(yuǎn)離阮凝玉。
謝易墨是名氣很大的才女,加之她的母親又是謝家的主母何洛梅。所以真不是她勢利,若是換作旁人也都會去選擇與謝易墨交好的。
這樣想著,白薇雨嘴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
“我同二姑娘還有事要去找老太太,改日我再去找阮姑娘說說話?!?/p>
白薇雨一臉不舍,臨走前緊握著她的手,這才跟謝易墨離開了。
謝易墨走之前,還對她投去了一個輕蔑的眼神。
阮凝玉本來要走的時候。
卻發(fā)現(xiàn)了園子里還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文菁菁本來是跟她的婢女碧桃躲在樹下偷看,卻倒霉地跟她四目相對。
文菁菁總是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每次上學(xué)散學(xué)又只是匆匆一面,阮凝玉已經(jīng)好像沒正式跟文菁菁遇到過了。
這一看,心里卻微驚。
文菁菁居然瘦了很多,看來被謝凌的兩次婚事刺激到不行。
而樹下的文菁菁自然也知道阮凝玉正在看她。
文菁菁早就知道重陽節(jié)阮凝玉被大表哥救了的事。
她嫉妒是嫉妒,也幾夜沒能睡個好覺。
可她卻是想著,她害得阮凝玉被驗(yàn)了身,注定是與表哥無緣了。
而眼下偷聽卻被抓包,文菁菁舌頭都快咬斷了。
想到文菁菁跟謝易墨白薇雨的關(guān)系,阮凝玉眸里興趣盎然。
比起她,謝易墨和白薇雨玩在一塊該急的人是文菁菁才對。
看到那一幕,文菁菁紅了眼。
二表姐怎么能跟白姑娘交好?!
表姐不是都答應(yīng)她了嗎!
可是她不敢去質(zhì)問二表姐,二表姐做事從來不考慮過她的感受,因?yàn)樗齻兊牡匚槐揪筒粚Φ取?/p>
文菁菁臉蛋也燒得厲害。
前些時日過節(jié),滿府就只有她一個表小姐不能同大家一起去登高。
阮凝玉這時在看著她,指不定在心里怎么取笑自己呢!
文菁菁轉(zhuǎn)身,扭頭就走。
那廂。
白薇雨跟謝易墨互相學(xué)習(xí)琴藝了一會。
謝易墨是極愛琴的,她的琴技曾受過大堂兄的點(diǎn)撥,因此造詣很高。
見相互切磋的時候白薇雨總是出神,謝易墨心里不滿,但因?qū)Ψ绞翘眯值奈椿槠?,便只能忍耐?/p>
這時,她剛彈完一小段,就該輪到對面的白薇雨彈剩下的了。
可是白薇雨又心不在焉地看向屋外。
連彈到哪都忘記了。
謝易墨的耐心徹底耗盡。
“白姑娘一直彈不好,怕是心里在想著大堂兄吧?”
崢的一聲,白薇雨又彈錯了。
她無措地將雙手垂于膝上。
“二姑娘……我沒有。”
謝易墨深吸一口氣。
“白姑娘,今日便切磋到這吧,想來堂兄也在思念著你?!?/p>
白薇雨被她最后那句話說得心猿意馬。
于是很快就跟自己的婢女離開了。
謝易墨在屋里喝了口茶降下肚里的火氣。
謝凌自幼便光耀門楣,如今三元及第。
謝易墨從小到大都是最仰慕自家大堂兄的,這兩日跟白薇雨接觸過后,她是打心底地覺得白薇雨配不上她家堂兄。
適才跟白薇雨切磋琴技,簡直就是浪費(fèi)她的時間。
謝易墨深呼吸幾口,便叫婢女重新焚香。
她的琴藝是京城貴女里當(dāng)中最好的。
可若是不勤加苦練,終有一日就會被他人取代,這是謝易墨絕對不容許的。
等謝易墨彈完一曲。
菱香上前道:“二姑娘,文表小姐過來找你了?!?/p>
若是以前,謝易墨早就請她進(jìn)來了。
可這次謝易墨卻當(dāng)沒聽見。
她溫習(xí)了好幾曲,直到今天彈盡興了,這才讓婢女叫表妹進(jìn)來。
謝易墨知道,文菁菁這是害怕她跟白薇雨變成手帕交而后從此冷落了她。
可是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她很喜歡看見文菁菁因?yàn)榛嫉没际碛懞盟臉幼?,爭?qiáng)好勝的人最是喜歡支配別人的情緒。
她對文菁菁的拿捏,也是一種倚強(qiáng)凌弱的主宰,精神虐待也是一種暴力。
要怪就怪表妹得罪了她吧。
謝易墨眸底涼薄。
……
白薇雨剛離開繡樓的時候,迎面正好遇到了文菁菁。
文菁菁看見她,便不情不愿的給她行禮。
白薇雨記得她,她曾在謝家見過謝凌這個表妹好幾次。
自然也有一些風(fēng)聲出現(xiàn)在了她的耳朵里。
此地見文菁菁只能低聲下氣地跟自己說話,白薇雨高人一等,心里是愉悅的。
文菁菁見了她便紅了眼,福身完后不敢看她。
白薇雨勾唇,便從她身邊高貴地走了過去。
這位表小姐太小家子氣了。
難怪謝凌對文菁菁漠不關(guān)心,半分也提不起興趣。
白薇雨又想起了阮凝玉。
阮凝玉更甚,招惹男人無數(shù)。
像謝凌這等清高人物,若是真對這樣的紅顏禍水動了情,想必便會貽笑大方,更會受到全天下人的指責(zé)謾罵。
謝家的書香氣很濃,許多家仆都會識文斷字。
白薇雨自認(rèn)為她家太師府的底蘊(yùn)已經(jīng)更濃了,可當(dāng)初剛來謝家的時候她還是被震撼了一下。
她父親雖然是受人敬仰的太師,可謝氏卻是累積了好幾代,每一代都會出個青史留名的文臣。
于是白薇雨心里更加期待今后自己成為了謝家的女主人。
屆時不知該多風(fēng)光,她擁有全天下最優(yōu)秀俊美的郎君。
金釵道:“姑娘可聽到謝家二小姐說的話?”
“姑娘既然能得謝二小姐的喜歡,那二小姐可是眾望所歸的大才女,連謝二小姐都覺得姑娘與謝公子般配,足以說明姑娘端莊得體?!?/p>
白薇雨聽了,更是彎眸,容顏妍麗。
于是一主一仆便前后進(jìn)了庭蘭居。
進(jìn)來后才知道謝凌還要一會才回來。
于是書瑤便上了茶,讓她在前堂等著。
白薇雨卻覺得坐久了有些無聊。
于是她便帶著金釵在這庭蘭居里隨意逛著。
與男人定親已有一段時日了。
謝凌染風(fēng)寒的時候,也是她日日洗手作羹湯送到謝家。
她這個未婚妻提的要求,只要不是特別過分的,只要合乎規(guī)矩,謝凌都會答應(yīng)。
但是謝凌就如同神秘的迷霧。
盡管她接觸得他很緊,可她就是覺得男人就像座冰山,即使他待她溫和,她卻始終都沒有走進(jìn)他的內(nèi)心。
所以白薇雨就更加想了解男人。
此時謝凌不在,正是個好機(jī)會。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她只要多熟悉參觀他的庭蘭居,久而久之便能了解這朵高嶺之花的全部。
白薇雨便逛了半個園子。
正當(dāng)她們走累了想回去時,便看見庭蘭居角落里有兩個婢女正在竊竊私語。
依稀可聽見“白姑娘”的三個字眼。
見她們居然敢背后議論自家小姐,而且小姐還是謝公子的未婚妻!
護(hù)主心切的金釵便要上前呵斥,再去掌這兩個婢女的嘴。
白薇雨卻制止了她。
她其實(shí)很好奇,這兩個人在議論她說什么。
再走近些,那對話聲便慢慢傳進(jìn)了她的耳朵。
那兩個是最近剛調(diào)來庭蘭居的小婢女,還沒學(xué)好規(guī)矩,說話也不知輕重,更不懂得隔墻有耳的道理。
“你說,大公子待白姑娘如何?大公子對白姑娘更好,還是先前的那位許姑娘?”
另一個小婢女八卦笑道。
“大公子當(dāng)然是喜歡白姑娘更多一些了,你沒見到那許姑娘從沒收到過謝公子主動送的禮物么?大公子送給白姑娘的那盒玉女桃花粉可是千金難求呢!”
她就沒見過公子對哪個女人這么的上心過。
原來她們是在說這個。
白薇雨聞言紅唇微揚(yáng)。
而最開始先說話的那個婢女卻意猶未盡起來。
“可我怎么聽大公子身邊的二等丫鬟冷秋說,這盒玉女桃花粉…大公子原本是要送給阮表姑娘的,可不知什么原因,最后公子就將它送給了白姑娘……”
“還真別說,白姑娘日日涂那玉女桃花粉,還當(dāng)真是美了許多。”
那婢女已經(jīng)說得很小聲。
可還是被白薇雨聽到了。
眼看著那兩婢女漸行漸遠(yuǎn),白薇雨臉上的笑容瞬間停留在了臉上。
她過來之前,原本是心里瞧不起阮凝玉的。
就算她與阮凝玉之間沒有隔閡,她心里也是沒將阮凝玉當(dāng)成朋友的。
而現(xiàn)在,庭蘭居丫鬟的話卻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金釵怒目而視:“小姐,果真如奴婢想的一樣,小姐你被阮姑娘給騙了!那阮凝玉根本就……”
可是等她觸及到白薇雨陰沉沉的臉色時,卻被驚到不敢出聲了。
涂抹了桃花粉的臉,此時卻火辣辣地疼。
白薇雨平靜問:“金釵,你說她們適才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金釵怕刺激到小姐,于是道:“奴婢也不敢確定……”
白薇雨不說話了。
如果這玉女桃花粉真的是男人原本要送給阮凝玉的,那才是她最接受不了的。
在她心目中最是皎潔神圣的男人,竟然對阮凝玉那樣的女子感興趣?
她又想起了謝家仆人們說謝凌書房里藏了一幅畫。
白薇雨一遍遍對自己道,這是不可能的,一定是那兩個婢女在亂嚼舌根。
她很快冷靜了下來。
白薇雨道:“是不是真的,一探便知?!?/p>
她面無表情,卻能感覺到從掌心傳來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