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寒凜凜。
十一月初一,悄然而至。
安陵容被禁足延禧宮,恰巧滿了一月,總算是到了放出來的日子。
延禧宮門口。
安陵容拎著手里的物什要出門,身側(cè)便是一聲輕哼傳了過來。
夏冬春滿臉冷意,正瞪著她。
“夏常在安好?!?/p>
安陵容言笑晏晏,禮數(shù)周全。
“……”
見狀,夏冬春一噎,大約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來,一扭頭,便大咧咧朝著景仁宮方向過去了。
安陵容莞爾,回頭瞧一眼杏兒,主仆倆相視一笑,安陵容便與杏兒撐著傘,在漫天細小的白雪中,往碎玉軒去了。
碎玉軒那頭,槿汐似乎早知她要過來,已經(jīng)在廊下候著了。
“安小主,請?!?/p>
槿汐恭敬客氣,主動接過了安陵容手里涼了一半的手爐,又撩開了門簾。
“多謝。”
安陵容對槿汐頷首,一進屋子,便感受到了陣陣的暖意。
“陵容來了?!?/p>
貴妃榻那頭,傳來了甄嬛的聲音,她似乎剛剛在看書,這會兒將書擱在了一旁,朝著安陵容招手。
浣碧也在此時,奉上了茶水。
咦?
安陵容有些詫異,打開杯蓋時,便問道:“姐姐早知我要來?”
她依稀記得,從前因自己曾在甄府小住,故而浣碧記得她喜歡香片的習慣,這回她不過是來了一兩次碎玉軒,浣碧仍是給她奉的香片,果然心思縝密。
“嗯?”
甄嬛不解,看向安陵容,不等安陵容回答,浣碧已是落落大方地解釋道:“安小主上回來,說過不愛喝茶,喜歡香片,奴婢記得的?!?/p>
甄嬛一聽恍然,又仔細打量安陵容幾眼,大約是見她容色依舊,這才放心道:“先前延禧宮里發(fā)生的事情傳出來,我可給嚇壞了!”
“眉姐姐也是,她想去看你,奈何皇后娘娘與華妃都發(fā)了話,誰也不許去延禧宮,這才只得作罷?!?/p>
談起當日之事,安陵容笑著搖了搖頭。
“誰也不許去么?”
安陵容意味深長,瞧一眼甄嬛,喃喃道:“可我聽說,皇后娘娘那兒時常派太醫(yī)去看夏常在呢,也給她送了不少好東西?!?/p>
因著夏冬春成日鬧騰被安陵容傷了容顏,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們那可是一天幾趟的往延禧宮里頭跑呢。
還是小半月后,華妃那兒看不下去了,說是夏冬春如此折騰,弄得宮里人想找太醫(yī)看個病都找不著人,這才不許太醫(yī)再去夏冬春處。
甄嬛有些意外。
她眨眨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問道:“原來是皇后的意思?先前我瞧著那鬧騰勁兒,還以為是夏常在自己,弄得華妃都看不下去了,這才……”
話到此處,甄嬛明白了安陵容的意思。
皇后,恐怕是故意的,縱容著夏冬春這蠢材,就是想膈應華妃。
安陵容瞧著甄嬛愈發(fā)淡薄的笑意,知道與聰明人說話,點到即止,忙轉(zhuǎn)移了話題,問起了甄嬛的身子。
閑話不過幾句,外頭槿汐又道沈貴人來了。
“眉姐姐?”
甄嬛喜出望外,忙又讓人迎了沈眉莊入內(nèi)。
沈眉莊仍是大方得體的模樣,一進屋來,對著安陵容頷首,柔聲道:“本想去看看陵容的,到了延禧宮才知道她來找你了?!?/p>
“早知便不費這勞什子功夫,直接來碎玉軒就成。”
嗯?
聽著這樣俏皮的話出自沈眉莊,安陵容還有些恍惚。
她幾乎都要忘了。
初初進宮的眉莊,雖然端莊沉穩(wěn),卻還是有幾分活潑的,與后來……
安陵容忽然有些心酸。
她若是記得不錯,沈眉莊后來性情大變,正是因為得寵后無子嗣,急切之下,被華妃給算計了。
“陵容?”
正出神想著,沈眉莊已是擔憂地拉了拉她的手,問道:“臉色不太好看,可是這一個月過得不好?”
“不是不是?!?/p>
安陵容回過神來,對著沈眉莊擠出一個笑容來,忙看向甄嬛,說道:“說來,我還不曾謝謝莞姐姐?!?/p>
“在我禁足后,讓溫大人過來看我呢?!?/p>
甄嬛有些意外,眨眨眼,問道:“你知道了?”
“嗯。”
安陵容頷首,道:“他雖進不來,卻托人送了些壓驚和治療外傷的湯藥來。我想溫大人時常幫莞姐姐看診,應當是莞姐姐信得過他,這才要他過來?!?/p>
甄嬛一聽,倒也了然,對著安陵容笑道:“我不過一句囑咐罷了,用不著這樣認真的來謝我?!?/p>
“咦?”
沈眉莊正在喝茶,一聽來了興致,追問道:“你們說溫大人?可是太醫(yī)院的那個溫實初么?我記得……似乎是他在照顧嬛嬛你的身子的?”
一聽沈眉莊問起,甄嬛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便將甄、溫二府本是熟識的事兒告知了沈眉莊。
沈眉莊一聽,認真地點了點頭,含笑道:“原來太醫(yī)院里還有咱們自己的人在里頭,很好,很好?!?/p>
“往后若有個頭疼腦熱的,我找人看診,也當放心一些?!?/p>
安陵容自然是故意提及此事的,這會兒見沈眉莊已經(jīng)記下此事,也打趣道:“姐姐圣眷正濃,哪里能有什么頭疼腦熱呢?”
“你這蹄子!”
沈眉莊頓時羞紅了臉,屋子里的三個人,也打鬧了起來。
是夜,雪花依舊紛紛揚揚。
白雪覆上了朱紅色的墻,給這一片天地,更添了幾分靜謐。
養(yǎng)心殿中。
皇帝坐在桌案之前,將最后一份奏折批紅后,就擱在了一邊,坐直身子,揉了揉酸澀的眉心。
“皇上,請翻牌子?!?/p>
內(nèi)監(jiān)由遠及近,皇帝抬頭,瞧了一眼托盤上的綠頭牌。
他想起了今個兒用晚膳時,皇后對他提的一件事來了。
“新進宮的秀女里頭,大多也都侍寢過了。除了抱病的莞常在,便是延禧宮的夏常在了?!?/p>
夏常在?
他是依稀記得這個艷麗的女子的,容貌姣好,因家世頗有些張揚。
但……
想起這個女子時,皇帝的腦海里沒來由的卻浮現(xiàn)出了另外一張清麗的面龐。
她算不得絕色,但一顰一笑能給人一種溫和舒適的感覺,他記得……呃?她,和這個夏冬春,打了一架?
她叫什么來著?
皇帝凝眉,掃視一眼綠頭牌,仍是沒瞧見相關(guān)的名字,只得朗聲喚道:“蘇培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