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茯苓。
安陵容想起來了。
不就是那個被華妃收買,故意拿著帶血衣褲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好叫皇上發(fā)現(xiàn)沈眉莊其實沒有懷孕,令沈眉莊背上假孕爭寵的那個宮女么!
眼看著杏兒隨著茯苓離去,安陵容走到假山邊上,找了個平坦的地方坐下。
她往四周看了看。
寂靜無聲,只偶有幾聲蟬鳴。
她在等待著,華妃那邊的人,會有什么動作。
只須臾,安陵容心頭一緊,她發(fā)覺自己腦袋愈發(fā)暈眩,比先前薄醉的時候還要厲害。
是那一碗醒酒湯!
安陵容心中暗暗叫苦,她當時只記得茯苓這個名字耳熟,不曾想起端倪,竟然不當心中了陷阱。
她不動聲色,從發(fā)間拔出一根簪子來,刺入手臂,一點點沒入進去。
疼痛,使她清醒。
安陵容裝出暈乎乎的樣子,身子往一邊歪了歪。
就在這時,假山后頭,有個人影,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
周寧海!
安陵容透過眼睛的縫隙看清楚了來人,只當做不曉得,還扮出昏迷模樣。
周寧海一步步靠近了她,慢慢走,就說道:“唉。安常在,誰讓你這樣惹娘娘厭呢,奴才也只好辣手摧花咯?!?/p>
“您到了下頭,可別記恨奴才,奴才會給您多多燒紙的?!?/p>
說完,周寧海陰惻惻笑著,雙手一伸,作勢就要將安陵容推到后頭的千鯉池里去。
“周寧海?!?/p>
安陵容卻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
周寧海嚇得瞪大了一雙眸子,整個人一怔,安陵容卻是已經(jīng)攥住了周寧海的手,將周寧海給拉進了千鯉池里。
“唔,唔……”
池中傳來周寧海撲騰的聲音,他拼命呼救,企圖將圓明園里巡夜的侍衛(wèi)們給吸引過來。
可惜。
華妃設(shè)下這個局,自然是想好了安陵容落水以后或許會呼救,早讓人把周圍戍守的人給遣散了。
看著在水中撲騰的周寧海,安陵容心中無限平靜。
華妃這是,故技重施了啊。
從前是沈眉莊,這回是她。
“周公公且放心。去了那邊,我也會給你多燒紙的。就是你可別記恨我,要記恨,該記恨那個讓你來做這件事的人?!?/p>
安陵容站在岸邊,唇角帶著淺笑。
她早就不是那個人人可欺的安陵容了。
她目光逡巡著,考慮是不是該找一塊大石頭下來直接把周寧海給砸下去時,忽然假山后頭,竄出來一個侍衛(wèi)。
!?
那是圓明園里的侍衛(wèi),安陵容認得那裝扮。
“來人,有人……”
安陵容還想裝作自己是剛來,卻在看清楚來人容貌之后,怔了怔。
是小魚。
“是你?”
“安小主!”
小魚看見安陵容,也是驚訝不已,他看了看千鯉池中已經(jīng)沒了力氣的周寧海,又看向安陵容,便問道:“小主,這……”
“就在那邊……”
遠處,又有侍衛(wèi)們的聲音傳了過來。
安陵容聽見,一咬牙,看著小魚就道:“你若感激我?guī)土四愕那榉?,便告訴旁人,你是聽見我落水后的呼救聲才趕過來的?!?/p>
“別的,你一概不知!”
“什么?”
小魚還有些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安陵容卻是朝著千鯉池,縱身一躍。
初夏的千鯉池池水,還有些冰涼。
安陵容不會鳧水。
她努力撲騰幾下,卻是發(fā)現(xiàn)自己越撲騰越嗆了不少水下去。
一下子,她就冷靜了下來。
她知道自己不會死,小魚就在岸上,而他仿佛正在脫去外裳,準備下水來救她。
但愿她沒有賭錯吧。
安陵容微笑著,忍著腿上的疼痛,在暈過去之前,努力靠近了周寧海,將手里攥著的簪子,塞進了周寧海的手里。
撲通。
不遠處,安陵容又聽見了落水的聲音。
“小主,小主!”
仿佛是杏兒回來了,朝著她游了過來,杏兒是會鳧水的,安陵容還聽見岸上的嘈雜聲似乎愈發(fā)靠近了。
侍衛(wèi)們都到了?
臨閉上眼時,安陵容轉(zhuǎn)頭去看周寧海。
他已經(jīng)攥著簪子,一點點往千鯉池里頭沉去了,面色發(fā)白,毫無知覺。
……
安陵容醒來時,腦子仍是迷迷糊糊的。
她不知道是茯苓那一碗醒酒湯的藥效未退還是怎的,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自己成為鸝妃,被關(guān)在延禧宮里的日子。
她害怕那樣的日子。
“不要!”
她下意識喊了一聲,睜開了眼睛。
入眼是熟悉的帷帳,是她在清涼殿里的住處,屋內(nèi)陽光正好,仿佛已經(jīng)不是她落水的那個夜里了。
“陵容,你醒了!”
床榻邊上,沈眉莊與甄嬛站在皇上身后,看著安陵容醒過來的模樣,臉上都是露出喜色。
皇上也在床榻邊。
“容兒?!?/p>
他面色柔和,帶著不多的擔憂,問道:“你覺得如何?好端端的,怎么會落水?圓明園的侍衛(wèi)說聽見動靜就過來看,便發(fā)現(xiàn)你與周寧海都在千鯉池中。”
“周寧海!”
安陵容聽見這個名字,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一般,往被子里就縮了縮。
這時候,不遠處的華妃聽見動靜,也湊了過來,她臉色難看,不知是心虛還是怎的,強行辯解道:“昨天晚上周寧海不當值?!?/p>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見安常在的動靜,就過去瞧。真是難為他了,分明也是不會鳧水的,還要過去救人,白白丟了一條性命?!?/p>
華妃說到這兒,又啜泣起來,撒嬌似的看向皇上,說道:“他伺候臣妾也有十余載了,真是可憐。”
“可憐?”
沈眉莊回頭,看向華妃,語氣不是太好,問道:“那為什么陵容的簪子會在周寧海的手里握著?”
“陵容的身上,也有被簪子傷了的痕跡。華妃娘娘,到底一切是怎么回事?”
沈眉莊鮮少有這樣咄咄逼人的時候,可見今日之事她也是被嚇著了,不僅僅安陵容被如此坑害,更是因為推己及人。
安陵容都如此了,焉知下一個會不會輪到她???
“本宮哪里知道!”
華妃柳眉倒豎,瞪著沈眉莊就道:“周寧海與她無甚仇怨,做什么要這樣害她???許是安氏自己不當心落水,周寧海路過,去救了她也說不準!”
一旁。
敬嬪冷眼瞧了一陣,這時候從宮女手里端過湯藥來,拿到安陵容的床榻旁邊,緩緩道:“周寧海那個跛子會這樣好心?臣妾是不信的!”
“真要說起來,周寧海與安妹妹沒有仇怨,可是,華妃娘娘你呢?昨日桃花塢里,華妃娘娘可是一直針對安妹妹呢?!?/p>
“你,你們……”
華妃大約是找不到話說了,她指著敬嬪,又去指沈眉莊和甄嬛,最后看向床榻上的安陵容來。
“你們合起伙來冤枉本宮!”
她身子都有些發(fā)抖。
“皇上……”
安陵容在這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容兒?!?/p>
皇上面露不忍,拉過安陵容的手。
她的手大約很是冰涼,被皇上一雙熱乎的手拉住的時候,皇上的眼神都出現(xiàn)了些許的變化。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問著,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瞥過身后的華妃,閃過失望后,又道:“別怕,你直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