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之夏背著書包,往前,去排隊。
有人拖著登機行李箱火急火燎,不小心撞到許之夏。
那人道歉:“不好意思!我快來不及了!”
許之夏搖搖頭表示‘沒關(guān)系’,又繼續(xù)往前走。
蕭野是玻璃心。
那顆心摸上去又冷又硬,其實很容易就碎了。
現(xiàn)在,就被突然撞碎了。
他疾步上前,抓住許之夏的手腕:“撞到?jīng)]有?”
許之夏抬頭,眼睛亮了一下,又暗淡下去,搖頭。
蕭野一頓氣。
他不能讓她就這樣去北都。
不由分說將她拉走。
許之夏不反抗。
機場一角,人少,旁邊幾盆綠植,枝葉影影綽綽。
蕭野轉(zhuǎn)身。
許之夏低著頭,眼淚掉下去,砸在花瓷地面上,似有若無。
蕭野看見了,嗓子干澀,啞了幾秒才開口:“就會用哭來對付我,是不是?”
依舊很兇的語氣。
但又,認輸。
許之夏吸了下鼻子,搖頭:“沒有。”
蕭野莫名的情緒,肆掠著,終是抬手別開她臉頰的發(fā)絲,軟了語調(diào):“別哭了,哭成這樣我怎么放心?”
蕭野也是反思過的:“是不是因為我平時管你管得兇,廖志明對你輕言細語,所以你覺得他好,覺得自己喜歡他?”
說到這兒,蕭野語重心長:“夏夏,這根本就不是喜歡……”
蕭野的話還沒說完,被許之夏焦急打斷:“我不喜歡志明哥!”
她被氣得掉眼淚,抽開手,生氣、委屈、無奈,背過身去:“我不喜歡他!從來都不喜歡他!我只把他當(dāng)哥哥!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蕭野一把把人拽回來,握著肩膀轉(zhuǎn)過身。
他微微傾身,呼吸交織:“那你和我鬧什么?!”
“我…我……”
“是不是我昨天那句話?”
許之夏抬起眼皮。
她眼睛含淚,眼睫濕,鼻尖紅。
她沒否認。
因為她現(xiàn)在的情緒確實有一小部分緣由此。
一提廖志明她就激動否認,現(xiàn)在不說話了,想來就是這個了。
其實那句話也哽在蕭野的心頭。
蕭野閉著眼睛,沉氣,兩秒,掀開眼皮:“我的祖宗,那就是氣頭上的話!我這人脾氣不好,也不會說話,你又不是不知道!”
許之夏用力抿了抿唇瓣。
蕭野斂著眉心:“許之夏,你是不是這個家的主人,你還要懷疑嗎?這個家現(xiàn)在添個什么不得你同意?合著你擱這兒跟我鬧脾氣!”
他泄了口氣:“你摸著良心想,我是怎么對你的?”
許之夏不說話,抽噎一聲。
蕭野抬手,頓了一下,搭上許之夏的腦袋,重重撫了一下:“拿你當(dāng)親妹妹,親生的那種,這你還要質(zhì)疑的話,對得起我嗎?”
許之夏的心,被狠狠的刺透。
她眼眶里的眼淚,一下就落出來。
蕭野輕輕抹掉:“要不是拿你當(dāng)親妹妹,我能這樣管你?”
或許一開始,許之夏提出要做家人時,蕭野沒那個意思。
但日子一天一天到如今,他哪里不把她當(dāng)家人?
蕭野:“我還不是怕你吃虧?結(jié)果你跟我鬧脾氣,真是長大了!你知不知道我因為你這事昨晚前晚都沒睡好?”
許之夏閉上眼睛,肩膀顫抖,抽泣不已。
蕭野慌了一下神,輕輕攬住許之夏。
年后,玉和天氣漸暖。
蕭野外套下,只是一件短袖薄T。
許之夏攥緊蕭野的衣服,眼淚浸進去,如巖漿滾燙,灼燒他皮膚。
許之夏:“對不起?!?/p>
蕭野輕輕拍著許之夏后背的書包:“道什么歉?我也沒說你什么,不許哭了。”
許之夏很快收掉眼淚,松開。
她退出他的懷抱:“哥,是我不懂事,對不起?!?/p>
蕭野心頭很奇怪,聲音微?。骸澳悴豢蘖?。”
“嗯。”許之夏抬手擦掉眼淚,“我要走了?!?/p>
蕭野摸出手機看了下時間。
兩人并肩,朝安檢口走。
長長的隊伍后面。
蕭野揉一把許之夏的腦袋:“能不能照顧好自己?”
許之夏‘嗯’了一聲,嗓子還是澀的:“可以。”
蕭野:“現(xiàn)在知道自己的酒品了,還敢不敢再喝?”
許之夏:“不喝了?!?/p>
蕭野扯了下嘴角:“到了那邊給我打電話?!?/p>
許之夏點頭:“好?!?/p>
許之夏朝蕭野笑了一下。
她剛哭過,笑容在她臉上很違和。
她朝前走了好幾步,停下沉重的腳步,轉(zhuǎn)頭:“哥?!?/p>
蕭野撐了撐眼皮,上去,站在圍欄處:“怎么了?”
許之夏:“你相親…相到了,要跟我說?!?/p>
這話題跳躍的,搞得蕭野懵了一下。
許之夏艱難擠著笑容:“你放心,我不是要提意見?!?/p>
蕭野:“……”
許之夏:“只是…我是你妹妹的話,是不是應(yīng)該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
蕭野無奈一笑,拖著聲調(diào):“是?!?/p>
許之夏嘴角抽動兩下,笑著后退:“你快回去吧!”
蕭野抬了下下巴:“看路?!?/p>
許之夏:“好。”她轉(zhuǎn)身。
蕭野站在那兒,直到飛機起飛,才離開。
他坐在車里,沒立刻發(fā)動,點了支煙。
下午,蕭野在汽修店忙活,沒接到許之夏落地的電話,只收到一條QQ信息。
夏夏:【哥,我到北都了?!?/p>
蕭野:【我看看?!?/p>
許之夏發(fā)來一張照片。
蕭野點開。
是藍天白云。
夏夏:【北都,天氣很好?!?/p>
三月下旬,某天晚上,蕭野站在陽臺上抽煙。
樓下,小孩兒追逐跑鬧。
煙只過半,蕭野給許之夏打電話。
許之夏聲音很?。骸案?,我在畫室,你有什么事嗎?”
蕭野:“這么晚了,還在畫室?”
許之夏:“嗯?!?/p>
蕭野問:“清明節(jié)快到了,回來不?”
許之夏:“不了,我要趕一幅畫,時間很緊?!?/p>
蕭野沒再說什么,照例囑咐許之夏照顧好自己。
四月中旬,蕭野給許之夏打了一筆錢。
許之夏回復(fù)說發(fā)了獎學(xué)金,暫時用不上,會好好存起來。
她比以前‘懂事’,懂事到蕭野不需要像以前一樣叨念,聊天寥寥數(shù)語就結(jié)束。
她也總是很忙,不是在做這個,就是馬上要去干那個,聊不到幾句。
四月下旬,蕭野在正中午給許之夏打去電話。
那邊很嘈雜,許之夏說她在食堂吃飯。
蕭野也不廢話:“五一節(jié)回來不?”
許之夏:“不了,我老師要參加一個活動,讓我去幫幫忙?!?/p>
蕭野蹙眉:“假期也要叫你幫忙?”
許之夏:“假期的活動嘛?!?/p>
蕭野被噎:“那你照顧好自己?!?/p>
許之夏笑了一下:“哥,你也是?!?/p>
蕭野‘嗯’了一聲。
下午,蕭野、劉承欽、廖志明、剛子,一塊兒去便利店旁邊的空地抽煙。
蕭野閑散地看著廖志明,看了好一會兒,拿開煙蒂:“最近我妹和你聯(lián)系沒?”
廖志明愣了兩秒,無語笑了,舉起手:“真沒有!我發(fā)誓!”
劉承欽八卦:“之夏怎么了?”
蕭野不搭理。
他最近都這樣,話少,火氣還大。
剛子小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是不是之夏勞動節(jié)也不回玉和啊?”
一語中的。
一切都說得通了。
廖志明暗笑,吸了口煙:“野哥,你與其跟我較勁,還不如擔(dān)心之夏學(xué)校那群乳臭未干的小子!”
蕭野咬著煙,微微仰頭,語調(diào)不清:“她不會?!?/p>
廖志明哈哈笑出聲,被蕭野壓著眼皮瞧一眼,識趣地閉嘴。
五月底,晚上十點多。
蕭野回家,第一件事沖澡。
洗了一半,停電了。
城市規(guī)劃,地鐵線途經(jīng)‘建設(shè)小巷’,最近常因故停電。
但也是利民的好事。
蕭野直接沖了涼水。
沖完,他隨手套了件衣服,走到陽臺上。
他發(fā)信息:【機票買了嗎?】
一支煙抽完,許之夏都沒回復(fù)信息。
蕭野剛打開通話記錄,許之夏來電了。
蕭野眉心松開,接起來:“喂?”
許之夏溫吞道:“哥,七月初我要跟老師去接待一位藝術(shù)館主理人。”
蕭野眉心又蹙起:“你這什么老師?怎么假期也不放人?”
許之夏解釋:“不是不放人,這個機會是我自己好不容易爭取到的?!?/p>
蕭野胸口起伏兩道,壓著嗓子:“意思是這事結(jié)束后回來?”
許之夏:“……還不能確定?!?/p>
蕭野直接掛掉電話。
沒一會兒,手機震動一下。
夏夏:【哥,我回來的話,提前告訴你。】
2011的夏至,正中午,蕭野從車底出來,身上衣服被汗水浸透。
還不小心刮破了。
他摸出手機看了看,沒一條信息。
他反手扯著后衣領(lǐng)一拽,扔到一邊,打著赤膊朝門面走去。
寬肩,窄腰,長腿。古銅色皮膚,肌肉緊實,沒一點贅肉。
他步伐大,走到水龍頭前,擰開水,一邊朝身上潑水,一邊播航空公司電話。
他訂機票,去北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