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之夏躺在床上睡不著。
一會兒摸摸自己的唇,一會兒掐掐自己的腰,一會兒抓抓自己的大腿。
后來,她很小心地打開燈,看自己的肩膀。
男人,喝醉了,好可怕。
可是,她心跳得好快,不是因為害怕。
再次關上燈,許之夏用被子蒙住自己的下半張臉。
許之夏思索。
蕭野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說過,他不會扔下她。
他是真的對她好。
疼愛她,保護她。
今晚這事,或許沒有她想的糟糕。
他說他要想想他們之間。
他會怎么想呢?
他剛才是抱她回來的。
公主抱。
還看了她肩膀上的牙印……
他沒有因為發(fā)生這樣的事抗拒她……
那會不會……
會不會出于責任,或者其他,試著接受她呢?
或者說,嘗試和她在一起呢?
許之夏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
她貧瘠的心,在這晚上,冒出小小綠芽。
雖然不那么光彩。
清明節(jié)就三天假。
隔天,許之夏就要走了。
蕭野交代:“我想好了,就跟你打電話?!?/p>
許之夏很乖地點頭。
蕭野預見性地說:“自己不要多想,嗯?”
許之夏又點頭。
蕭野舔了舔唇:“肩膀……?”
許之夏立刻搖頭:“不疼了。”
說完,她的臉和耳朵全紅了。
回學校后,許之夏一直在等蕭野的電話。
一周過去,許之夏肩膀上的牙印,血痂掉了。
半個月過去,許之夏肩膀上的牙印,只剩一點白杏色的痕跡。
一個月過去,許之夏的肩膀,什么都沒了。
許之夏始終沒等到蕭野的電話。
一個多月沒聯(lián)系,這是從來沒有的事。
許之夏心里冒頭的小綠芽完全枯萎,她甚至開始想,蕭野是不是故意搪塞她,以此就要和她劃清關系。
五一節(jié)后,許之夏收到一筆入賬。
三萬多塊錢。
是去年那幅入展的畫售賣后,經(jīng)過重重程序,分到她手上的錢。
許之夏早就難耐,找著某個契機,立刻給蕭野打電話。
電話很快接起來,蕭野的聲音聽不出特別的情緒:“喂?!?/p>
許之夏咬著唇,半天不說話。
蕭野那邊也不說話。
許之夏能聽見蕭野走來走去的聲音,還有一些衣料的窸窣聲。
聲音忽近忽遠,忽輕忽重。
最后,一道拉鏈閉合的聲音后,徹底安靜了。
蕭野拿起手機:“說話。”
許之夏憋了好一會兒:“我要錢!”
一句話,把蕭野干懵了。
他哭笑不得:“什么?”
許之夏硬著頭皮:“你好久沒給我打錢了?!?/p>
蕭野語氣輕快:“要多少?”
許之夏蔫蔫的:“隨便?!?/p>
蕭野嘆了口氣:“是不是又在亂想?”
許之夏被拆穿,委屈道:“你一直不給我打電話?!?/p>
蕭野:“我要出趟差。”
許之夏稍愣:“出差?做什么?”
蕭野說的很簡單:“跟一個車隊出去,做車隊的汽修員,大概半個月回來。”
許之夏沒多想:“嗯。”
又是一陣沉默。
蕭野輕咳一聲:“喂!”
許之夏倏地抬起眼皮:“嗯?”
蕭野:“等我?!?/p>
不知道是不是誤解,許之夏覺得這兩個字堅定且飽含深意。
所以,她膽大了些:“你還沒告訴我,你的決定?!?/p>
蕭野:“回來就告訴你。”
許之夏不吭聲,這是她抗議的表現(xiàn)。
蕭野:“不出意外,半個月后,我來北都找你?!?/p>
許之夏一顆心上躥下跳:“不能現(xiàn)在說嗎?”
蕭野鐵石心腸:“半個月都等不了?”
許之夏弱弱地辯解:“不是…”
蕭野看了看時間:“我要出發(fā)了?!?/p>
“今天嗎?”許之夏驚訝。
蕭野:“嗯,本來打算收拾好東西給你發(fā)信息的?!?/p>
許之夏頓了兩秒:“那我在北都等你?!?/p>
蕭野:“嗯。”
這通電話結束后不久,許之夏收到一筆轉(zhuǎn)賬。
是蕭野轉(zhuǎn)來的。
一萬七千四百八十六塊五毛。
蕭野:【全給你?!?/p>
許之夏解釋:【我不是想問你要錢,我今天還收到賣畫的錢了,三萬多?!?/p>
蕭野:【我知道你不缺錢?!?/p>
許之夏稍微臉紅:【那你還給我轉(zhuǎn)這么多?!?/p>
蕭野:【存著!】
許之夏心里甜絲絲:【好。】
蕭野:【對了,在外面沒網(wǎng),而且車隊會進山區(qū),可能會沒信號,聯(lián)系不到我也別著急?!?/p>
夏夏:【好?!?/p>
蕭野:【我看看你?!?/p>
許之夏看見這條信息,愣了兩秒,趕緊對著手機把劉海抓了抓。
她站在畫室外,自拍一張,發(fā)過去。
等了一會兒,沒收到蕭野的回復。
許之夏敲了一條信息過去:【等你?!?/p>
半個月后,蕭野沒來北都。
又過了幾天,許之夏沒忍住給蕭野打電話。
蕭野的電話打不通。
許之夏想起蕭野的叮囑,推斷他可能還沒結束出差。
她看著手機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她太心急了。
其實也不能怪她心急。
她就是太喜歡他了。
而且感覺,好像馬上就可以擁有他了。
五月底,許之夏開始準備期末考核,稍稍分散精力,這才感覺等待沒有那么煎熬。
六月初,許之夏在工作室安心作畫。
突然,她手機響了。
她歡快地跑過去。
不是蕭野打來的,是廖志明打來的。
許之夏接電話時挺納悶的:“志明哥?”
廖志明語氣著急:“之夏,聽說你爸爸很厲害是不是?”
許之夏:“哈?”
廖志明:“沙子哥的車隊進無人區(qū),按照計劃早該出來了,到現(xiàn)在都沒人影,也聯(lián)系不到人,你看你爸爸那邊有沒有人脈,或者關系……”
許之夏根本聽不明白:“志明哥,沙子哥是誰?什么無人區(qū)?”
廖志明:“蕭野跟的車隊!沙子的車隊!進無人區(qū)失聯(lián)好幾天了,也沒按照計劃行程回來……”
當天晚上,許之夏坐飛機到隴市,又坐七個小時汽車前往無人區(qū)最近站點。
許正卿陪許之夏一起去的。
一路,他多次提醒她休息一會兒,她只點頭,卻連盹兒都沒打。
許正卿握著許之夏的手,安撫:“夏夏,別擔心,爸爸會盡力幫忙的,沒事兒的?!?/p>
許之夏點頭,沒有一點精氣神。
許正卿把一切看在眼里:“夏夏,你是不是對蕭野……”
許之夏因為‘蕭野’兩個字,敏感地側(cè)頭,眼睛亮了一下:“什么?”
許正卿欲言又止,搖搖頭:“沒什么?!?/p>
早上七點多,許之夏到達無人區(qū)界點附近,住進一家小旅店。
這地方連熱水都沒有。
許之夏一夜沒睡,簡單吃了一點粥就被許正卿強制要求回房歇息。
許之夏根本睡不著,起床,打開窗。
一瞬間,她便被風沙迷了眼睛,趕緊閉窗。
窗前有一張木桌,因為許之夏剛才開窗行為蒙了一層沙,許之夏拿垃圾桶接在桌沿邊,清理。
剛才聽本地救援隊說,沙子的車隊失聯(lián),大概就是因為這突來的沙塵暴。
還說這種情況,沒辦法進去找人。
還讓他們,有心理準備。
騙子。
什么出差,騙子。
什么山區(qū),騙子。
還叫我等你…
騙子……
許之夏緩慢坐下,雙肘疊放在桌子上,小臉埋進臂彎。
她不信。
她不信老天會這么殘忍地對她。
她也不信老天會這么殘忍地對蕭野。
不會的。
肯定不會的……
是不是…是不是我太貪婪了?
想要的太多了?
我不要了好不好?
什么都不要了。
我只要他好好的。
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