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認(rèn)為白少秋會成為興國文壇的傳奇。
張文千是理智的。
今夜白少秋對出了那道下聯(lián),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
誠如九公主所言,是他在那一刻靈光一現(xiàn)……他真的走了狗屎運(yùn)!
上陵書院的所有學(xué)子們在冷靜之后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
這注定是上陵書院學(xué)子們的一個不眠之夜。
在求知墻下他們面對白少秋的那些話的時候生不起反抗辯駁之意,這回到了書院后面的校舍不再直面白少秋的那張極為刻薄的嘴,他們?nèi)逡蝗壕奂谝黄鹩珠_始指責(zé)起白少秋來——
嘴上是不能輸?shù)模?/p>
終究是要發(fā)泄一番心里的郁結(jié)。
終究是不服氣的。
在思考著接下來的伙食怎么解決的同時,他們也得出了一個肯定的結(jié)論——
那廝,依舊是那個廢物!
只是走了狗屎運(yùn)!
那么就在竹溪文會上找回這碎了一地的臉面!
竹溪文會之對聯(lián)僅僅是入門,要想過竹溪跨書香門再入蘭亭,這需要再過三道詩詞關(guān)。
那個廢物總沒可能再有那么好的運(yùn)氣吧!
他這一次必輸無疑!
宋師兄就算沒有奪魁,要贏那廢物也輕而易舉!
可宋師兄從哪里能弄到一萬兩銀子?
所以這依舊是那廝給宋師兄設(shè)置的一道無法翻越的障礙罷了!
白少秋那廝贏了兩千兩銀子,他會不會去了長夜歡行樂去了?
白少秋當(dāng)然沒有去長夜歡,他此刻已回到了藏書樓。
將那一包裹的銀子隨手丟在了二樓的書桌上。
接下來又看了半宿的書。
有些倦了,
他將帶來的被褥鋪在了地板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
大抵是適應(yīng)了這個贅婿的身份,也適應(yīng)了這時代的環(huán)境,再加之有了那么多的銀子,這一覺睡很是香甜。
當(dāng)他醒來時候,樓外有鳥鳴,窗欞處也有陽光灑落。
收拾好地上的被褥,白少秋伸了個懶腰走出了藏書樓來到了書樓東南角。
這里有一顆參天的榕樹。
榕樹下有一口井。
取了清冷的井水洗漱了一番,他并沒有回到書樓,而是在一旁的一張小石板桌子前坐了下來。
一只手放在桌面上,食指和中指極有韻律的叩擊著桌面,視線落在不遠(yuǎn)處的幾朵不知名的野花上。
有兩只蝴蝶在花間翻飛。
上輩子好像很久未見蝴蝶了。
很美!
他在思考接下來要做的事。
有了兩千兩銀子,這能做不少的事。
但首要的是去一趟錦鯉巷子——
記憶中,去歲自己下了大獄,賣了那處祖宅之后,那一段極度清貧的日子是跟著曾經(jīng)的老管家福伯和他的孫女一起度過的。
就在錦鯉巷子?xùn)|頭的一處破落的小院子里。
福伯和小夕靠給別人做一些體力活賺點(diǎn)微薄的銅錢養(yǎng)活了自己。
福伯已是花甲之年了!
小夕是自己昔日的侍女……嗯,她已是碧玉年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好姑娘。
得去看看他們!
得讓他們將曾經(jīng)白府的營生重新操持起來。
西陵城白家,以往做的是書局的生意。
有自己的印刷作坊,有自己的鋪?zhàn)?,父親曾經(jīng)將白氏書局還開去了京都……那是十年前的事,是白家最為風(fēng)光的時候。
父親是個極有頭腦的生意人,他和興國的許多有名的文人關(guān)系處得相當(dāng)不錯。
書局嘛,最重要的就是能出最好的書。
最好的書當(dāng)然是最有名的文人所著。
父親付給了那些文人不菲的報酬,白氏書局所出的書有名家加持,內(nèi)容亦極為豐富。
詩集也最新。
話本更迭也最快。
只是在長篇章回小說方面底蘊(yùn)不足,無法與興國最有名的龍興書局抗衡。
父親曾經(jīng)說不急,文人的養(yǎng)成很難,要養(yǎng)出一個能寫出傳世篇章的大文人這更難。
所以要慢慢培養(yǎng)文人。
這亦是父親給上陵書院捐獻(xiàn)了一萬兩銀子的緣由。
長篇章回小說……
白手秋的手停止了叩擊,嘴角微微一翹,搞不了烈酒搞不了白鹽,抄一抄曾經(jīng)的那些長篇經(jīng)典也是可以的。
比如……《石頭記》!
比如《西游記》。
肯定是沒法與原文一模一樣的,故事的脈絡(luò)還在記憶中,梳理梳理編寫出來估計(jì)也能賣。
如此想著,白少秋站了起來,走入了藏書樓。
當(dāng)他踏上二樓的時候晴兒已來了。
食盒就放在那張書桌上。
晴兒正看著那一堆散開的銀子發(fā)呆。
“你又去賭了?”
“……嗯!”
晴兒咬了咬嘴唇,心里黯然,面色黯然。
她轉(zhuǎn)身看向了白少秋,眼里是失望之色:
“你進(jìn)王府的第一天奴婢就給你說過王府的規(guī)矩……”
“王爺治軍極嚴(yán),王妃治家極嚴(yán)!”
“府上所有人……包括我們這樣的下人,皆不可入賭坊半步!”
白少秋咧嘴一笑:“不是去賭坊賭的?!?/p>
晴兒一愣:“那是去哪里賭的?”
白少秋坐在了桌前打開了食盒,淡淡的應(yīng)了一句:“就在這書院里……從宋子規(guī)手里贏來的。”
晴兒愕然張開了嘴,從宋子規(guī)手里贏來的?
宋子規(guī)是西陵城第一才子,那么就不可能是比試詩文……
“骰子?”
“牌九?”
“還是番攤?”
白少秋取出了一碗粥一屜饅頭,并沒有回答晴兒,“中午就不用給我送飯食了。”
晴兒又愣了一下,心里愈發(fā)不喜。
這位姑爺有了銀子,這書也不‘看’了,當(dāng)是又要去花天酒地了。
“……好!”
白少秋啃了一口饅頭,問了一句:
“西陵城是岳父的封地,想來城里是有王府的鋪?zhàn)拥摹蚁胍庖婚g……該多少租金就多少,你回去之后幫我問問岳母?!?/p>
晴兒心里一震,看向了白少秋:
“姑爺租鋪?zhàn)痈缮叮俊?/p>
“做點(diǎn)小生意。”
這是個正經(jīng)的事。
“好,奴婢回去就問問主母。”
“嗯,你去吧,晚上送吃的來告訴我一聲……”
他隨手從那銀子堆里取了一錠遞給了晴兒:
“晚上順便幫我買只鹵雞……要余記的,剩下的銀子你留著?!?/p>
“姑爺我現(xiàn)在很窮,也沒給過你賞錢,不過以后慢慢會好起來的?!?/p>
晴兒接過銀子,心里忽然覺得有些怪異,倒不是賞錢,而是這位姑爺看起來似乎真的變了性子。
他竟然想要賺錢了!
雖說商人地位低賤,但總比在府上吃軟飯要好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
“奴婢還是希望姑爺不要去賭……郡主也很不喜歡?!?/p>
“嗯……小賭怡情,你去吧?!?/p>
晴兒遲疑片刻轉(zhuǎn)身離去。
白少秋用了早飯收拾了碗筷也拿著那布褳起身離去。
他前腳剛走,唐纖纖就滿懷憧憬的進(jìn)了書樓。
人,自然是沒有遇見的。
唐纖纖站在二樓忽然間心里有些失落。
她坐下讀書,但今兒個怎么也讀不進(jìn)去。
心緒頗不寧靜。
我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