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治六年五月初八的這個晚上。
鎮(zhèn)西王府里王爺王妃房間里的燈徹夜未熄。
次日,鎮(zhèn)西王東方霸再次召城守葛剛?cè)胪醺湓俨榘咨偾锷?,尤其是最近這幾日在書院中的情況。
西陵城東郊的那處春滿小筑里,東方長纓的那間小屋里的燈也亮了一宿。
她坐在小屋的門檻上嗅著梨花的香味望著夜空中的星星坐了一宿。
郡主府的南樓。
白少秋也伏案奮筆疾書寫石頭記至夜半才熄燈而眠。
偏偏未能眠!
昨日傍晚在演武場雖顯驚心,但有驚而無險。
現(xiàn)在與王府的關(guān)系得到了緩和,與王爺王妃也達成了口頭的協(xié)議,算是解決了掛在心頭的一樁大事。
依舊得背著這個贅婿的身份,但自己所做之事,在不違背王府名譽與利益的情況之下,王府亦不得干涉。
這便有了相對的自由。
當(dāng)然,王爺也問起了那賭局之事。
白少秋自然矢口否認(rèn),甚至表現(xiàn)出了極為驚訝的神色,言說他自己也不知道。
至于與宋子規(guī)所賭的那道云散聯(lián)……他將其歸結(jié)為偶得。
恰好是在藏書樓上看過一篇關(guān)于海潮的文章,恰好能夠與云散聯(lián)想對罷了。
王爺王妃雖狐疑卻也只能相信。
他的形象在王爺王妃的心里已徹底變了個樣——
或許依舊沒有幾分才華,但至少是不蠢的!
更不怯弱,膽子那是相當(dāng)?shù)拇螅?/p>
言談間有理有序,舉止間不卑不亢,以至于原本對他恨之入骨的王妃似乎都淡忘了仇恨,再看向他的眼神里……敵意明顯清減了許多。
當(dāng)然,遠沒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的兆頭。
這不影響白少秋的心情。
這一切都在他白少秋的計劃之中。
沒有人愿意一輩子背負著一個廢物的名頭,若不在王爺王妃的面前表現(xiàn)得強勢一些,這以后就算是住在郡主府里,恐怕也會被那些下人瞧不起。
日子要舒心的過,那就不能讓人騎在自己的脖子上。
原本他也不想去出什么風(fēng)頭。
但偏偏御賜贅婿這個身份有些棘手——
要想解除掉這個身份,他就必須去說服皇上收回圣旨!
要想說服皇上,那首先就得見到皇上。
要想見到皇上……那自己就必須引起皇上的注意,而后重視,再主動召見他。
他就只能出名!
王爺說皇上喜文,每三年都會在金秋時節(jié)于文淵閣召見幾個香山文會表現(xiàn)出色的才子。
那是面圣的最好的機會。
當(dāng)然,王爺并沒有指望這個贅婿有那本事,想來王爺能混到興國唯一的異性王,他在朝中理應(yīng)是有一些關(guān)系的。
估摸著他也會想方設(shè)法給自己創(chuàng)造能夠面圣的機會。
但兩世為人的白少秋深知,一切還是要靠自己。
那就必須在竹溪文會一舉奪魁一鳴驚人,這便有了明年去京都參加香山文會的資格。
如此這般想著,
迷迷糊糊中,
天明。
……
……
許是昨日傍晚演武場之事已傳遍了王府,也或許是王妃對郡主府的下人們有了交代。
今兒個一早起來,白少秋就感覺到了不一樣。
晴兒竟然破天荒的端來了洗漱用具!
晴兒看他的眼神也不再如以往那般冷漠!
她的眼里很是好奇,卻因為有了幾分對王府姑爺?shù)木次范桓覇枴?/p>
在晴兒的服侍下白少秋洗漱完畢,白少秋并沒有給晴兒解惑,他在晴兒驚訝的視線中去了后花園。
繞著后花園里的那片偌大的荷塘開始跑步。
昨日見了王爺?shù)哪且坏丁?/p>
又見了小舅子那一身蠻橫的力氣,他對自己原本引以為傲的身手擔(dān)憂了起來。
前些日子在上陵書院見識過那武將的輕功,于是,接下來在藏書閣的那兩天,他刻意想要找到關(guān)于武功的書籍。
然,里面并沒有。
昨夜隨口問了問王爺,王爺說……練武這種事與讀書沒什么兩樣。
讀書需要在幼時啟蒙而后日積月累。
練武也需要在幼時開始打下基礎(chǔ)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至于你……近十八歲,你已錯過了練武的最好的年歲。
白少秋有些遺憾。
也僅僅是遺憾。
上輩子傳說中的武功怕是練不成了,但并不妨礙他將這虛弱的身子骨鍛煉得更結(jié)實一些。
就這樣跑了四圈……大致有兩千米,便覺得有些累。
他停了下來,回到了主院,取了一身干凈的衣裳,去了浴房沖洗了一番,穿上了一件白色的長衣走了出來。
太陽還沒升起。
郡主府里依舊安靜。
清新的空氣中帶著花香的味道,還有遠處飄來的淡淡的煙火味道。
白少秋走入了院子一角的一處涼亭中,四下里望了望,這才發(fā)現(xiàn)偌大的郡主府里竟然沒有絲毫新婚的跡象——
莫要說張燈結(jié)彩了,就連大門上都沒有貼一個囍字。
窗上也沒有貼一張紅色的囍字窗花。
那位大名鼎鼎的長纓郡主……她才是受傷最重的那個人??!
等她出征回來倒是要好生安慰安慰她。
如此想著,沒過多久,兩個丫鬟給他送來了早餐。
依舊是粥,
依舊有饅頭,
但多了兩個雞蛋,也多了兩碟小菜!
兩個丫鬟對他表現(xiàn)出了明顯的尊敬——
她們在放置好這些東西之后,竟然齊齊給白少秋道了一個萬福,其中一個還低聲說了一句:
“姑爺若是要去飯?zhí)糜蔑?,奴婢就將飯食移去飯?zhí)谩!?/p>
白少秋擺了擺手:“我喜歡這里。”
另一個丫鬟說道:“不知姑爺中午想要吃點什么?奴婢好去叫廚房早些采買準(zhǔn)備?!?/p>
白少秋忽然間感覺到了這贅婿身份的不錯。
這口軟飯其實挺香。
嗯,王爺王妃果然還是聰明人!
“中午……”
他的話剛剛出口,晴兒已走了過來。
她也給白少秋道了一個萬福,說道:
“姑爺,剛門房來報,說是有人遞了帖子請姑爺去春滿小筑一敘。”
白少秋一愣,“誰的帖子?”
“回姑爺,是竹溪司老大儒的!”
“……”
看著白少秋驚訝的表情,晴兒又道:
“奴婢尋思估計是聚寶錢莊的那賭局驚動了司老,也或許是姑爺在上陵書院贏了宋公子的消息傳到了司老的耳朵里……”
“哦,我與司老不熟,”
白少秋不想去。
他還忙著要寫石頭記的第二回呢。
但晴兒的一句話卻讓他改變了主意:
“這個……司老桃李滿天下,在京都亦有許多的故舊門生?!?/p>
遲早是要去京都的,那么能夠與這位大儒愉快相處,這對于自己明年的京都之行或許有些幫助。
另外……那石頭記成書不是還需要請一個知命的大儒作序么?
“他不是在竹溪么?”
“他偶爾也會在春滿小筑小住。”
“春滿小筑又在何處?”
“回姑爺,在西陵城東郊……那里有一片梨園,駕車的老黃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