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青峰山卻與主峰的熱鬧喧囂截然不同。
這里云霧繚繞,清靜幽深,只有一條青石板鋪就的山路,蜿蜒著通向山頂那座不起眼的小院。
岳青就站在這條路的起點,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內(nèi)心正在進行著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戰(zhàn)。
上,還是不上?
這是一個很讓人掙扎的問題。
一想到李寒舟那“師叔”的身份,以及宗門內(nèi)關于他的種種傳說,岳青的雙腿就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難以抬起。
自己一個內(nèi)門弟子,跑去質(zhì)問他拋棄女人的事情?
自己不太好看開口還兩說,再說這也是人家私事,自己上去質(zhì)問真的好嗎?
岳青緩緩閉眼。
可一閉上眼,櫻紅那張梨花帶雨、充滿期盼的絕美臉龐,便清晰地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
“岳師兄,你真好?!?/p>
那句話,那個笑容,如同魔咒一般,在他心中不斷回響。
“不行!我岳青豈是那種言而無信的小人!
“我既然答應了櫻紅仙子,就一定要為她討回公道!”
“師叔又如何?師叔就可以為所欲為,踐踏一個女子的真心嗎?公道自在人心!”
岳青的呼吸變得粗重,他為自己不斷地打氣,將恐懼強行壓下,用一種名為“正義”的火焰點燃了自己的勇氣。
隨即他看向青峰山的青石板路,深呼了一口氣,緩緩抬腿。
“……”
“要不我先提前預演一下?”岳青收回了那條腿,隨即左右回顧沒有看到其他人,隨即便以靈力匯聚出了一鏡花水月來,立于身旁,盯著其中的自己,便開始提前預演了。
“師叔啊,您做出那種事情,雖說弟子知道您肯定是有苦衷的,但是也不能始亂終棄啊?!?/p>
“……”
“不行!這個態(tài)度太諂媚了?!?/p>
他看著鏡中那個滿臉堆笑、微微躬身的自己,有些嫌惡地搖了搖頭。
隨后他整理情緒,再度看向鏡花水月。
“李師叔,弟子岳青行禮。聽聞師叔曾經(jīng)有過一段風流事情,可曾記得當年湖畔的櫻紅仙子?”
“……”
這話一出口,他自己都覺得牙酸。
這哪里是去討要公道,分明是去攀關系的小人嘴臉。
櫻紅仙子若是看到,定會失望透頂。
“不行,重來!”
岳青面色一肅,深呼一口氣,鏡中的他也瞬間變得冷峻起來,眼神凌厲,氣勢陡然拔高。
“李寒舟!你身為紫云山師叔,竟做出始亂終棄這等齷齪之事。今日我岳青便要替天行道,為櫻紅仙子討一個公道。你可敢與我到宗門長老面前對質(zhì)?”
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但話音剛落,岳青自己就泄了氣,雙腿一軟,差點沒站穩(wěn)。
跟李師叔這么說話?自己怕是還沒說完,就被師叔一巴掌扇到九霄云外去了。
岳青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在胸中瘋狂沖撞。
一邊是櫻紅仙子那梨花帶雨、期盼至極的絕美臉龐。
另一邊,是宗門內(nèi)關于李寒舟的種種傳說,與深不可測的實力。
“怎么辦才好?”
岳青在原地來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詞,一會兒扮演剛正不阿的審判者,一會兒又變成委婉勸說的和事佬。
他感覺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岳青的耐心與剛剛鼓起的勇氣,也在這漫長的等待與自我拉扯中,被消磨得所剩無幾。
“媽的!”他猛地停下腳步,雙眼赤紅,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對著鏡子里的自己,不斷地咆哮,給自己打氣,好似一只將要沖撞的兇獸一般。
勇氣在燃燒,理智在蒸發(fā)。
他胸膛劇烈起伏,將所有的恐懼、猶豫,以及對櫻紅的愛慕,全部化作了一股沖天的怒火。
他盯著鏡花水月中的自己,擺出一個兇狠無比的表情,接著就厲聲開口道:
“李寒舟!你這個拋棄癡情女子的渣男,有膽子做沒膽子認,給我滾下山來?。 ?/p>
喊出這一嗓子,岳青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但同時,也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感。
仿佛自己就應該這樣質(zhì)問,畢竟道理站在自己這一方。
岳青心里滿足,沉浸在這種悲壯的自我感動當中。
然而此時,一只手輕輕地從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嚇得他一哆嗦。
緊接著,一聲詫異的聲音傳到他耳邊:“喊什么呢?”
岳青整個身體猛地一僵,血液仿佛在這一刻瞬間凝固。
他臉上的表情,從悲壯決絕,到驚愕,再到無邊的恐懼,只用了一剎那。
寒氣從他的腳底直沖天靈蓋,隨即岳青的脖子像是那破舊的水車一般艱難轉動,一寸一寸地轉了過去。
然后,他看到了一張臉。
一張神情淡漠,嘴角卻帶著一抹似笑非笑弧度的臉,正平靜地注視著他,就像在看一個上躥下跳的有趣猴子。
岳青的腦子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李,李……李師叔?您怎么忽然下來了?”岳青牙齒打顫,笑容極為勉強難看。
……
也就在剛才,青峰山閉關洞府內(nèi)。
李寒舟剛剛結束了對那“虛鴻圖”的研究,心情頗為不錯。
這件仙寶的潛力,遠超他的預料。
正當他準備休息片刻,準備去看看丘心陽給的那箱極品靈石,補充一下自己干癟的家底時。
他忽然感知到了山下的異動,貌似是有人來了,但一直沒上山。
于是李寒舟就分出一道神魂前去看看是誰在干什么。
一個人,在他青峰山下跟抽風一樣,對著靈力化成的鏡花水月自言自語,擠眉弄眼,神情變幻莫測。
“這是,岳青?”李寒舟認出了來人。
大興峰的弟子,之前在宗門里見過幾面,印象里是個挺激進的熱血青年。
“他這是在做什么呢?莫非是在修煉什么特殊的功法?”
李寒舟本沒在意,宗門里總有些奇奇怪怪的弟子,他甚至還見過有自我安慰能增強氣力肉身道法強度的功法。
可能這人也是在修煉類似的自我感動法吧。
只不過對方內(nèi)容貌似不是在自我安慰,好似是對他搞什么奇怪的話語,還又諂媚又作妖的,跟抽風一樣。
既是好奇也是疑惑,李寒舟便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山下,想要看看這弟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來到山下,看到岳青那皺著眉頭來回踱步,疑惑無比的樣子,他覺得有些好笑,于是緩步上前。
剛準備開口,岳青就好像打了雞血一般,猛地挺胸抬頭大聲開口。
“李寒舟!你這個拋棄癡情女子的渣男給我滾下山來!”
站在他背后的李寒舟神情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