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沒有雞,豈不是在諷刺黃公公嗎?”崔九齡氣勢洶洶的質(zhì)問。
楊玨表情愣怔了一下,忙向黃飛江叉手道:“黃公公,實(shí)在抱歉,剛才我說這話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你。不過奇怪,崔兄,你怎么第一時間就想到黃公公了呢?”
“你這無恥狂徒!”崔九齡都?xì)獐偭?,這家伙明明就是在諷刺黃公公,現(xiàn)在竟然把矛頭對準(zhǔn)了他。
但他畢竟要在太陰公主邑司混,不能得罪公主家令,趕忙轉(zhuǎn)身對黃飛江叉手道:“黃公公,分明是這小子諷刺您,我對您可沒有任何不敬之意!”
黃飛江鐵青著臉,冷哼了一聲。
柳黛眉一直都在冷眼關(guān)注著楊玨,從崔九齡口中得知,楊玨之前不過是沈家的贅婿。
區(qū)區(qū)一個贅婿,在她府上似乎誰也不怕。
這很不合常理。
更不合常理的是,他剛被逐出沈家,母皇就決定要將昭陽公主下嫁給他。
此刻,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
好在花園之中,燭火燈光高照,依舊亮如白晝。
柳黛眉讓人先將兩幅畫收起來,撤去了畫案,對妙玉做了個請的手勢:“妙師,請上座!”
妙玉雙手合十:“如此,貧尼僭越了!”
她竟一點(diǎn)都不推辭,估計平常早已習(xí)慣了這種禮遇。
接著便隨柳黛眉走上臺去,和柳黛眉分左右而坐。
其余眾人,連同柳輕煙和楊玨都在底下坐著,每人前面都是一張長形的翹角食案。
柳輕煙身份尊貴,坐在了左列首位,楊玨挨在她下首的位置。
“你這位親姐可真流弊,讓你坐在臺下,卻把一個尼姑請上臺去?!睏瞰k嘆息著搖頭。
柳輕煙滿不在乎的道:“坐在哪里不是坐?本來我就不喜歡這種聚會,坐在臺上就跟一只猴子似的,我既不會作詩,也不會作畫,所有人都看著我,我上臺容易,下臺可就難了?!?/p>
楊玨打趣道:“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p>
“我當(dāng)你夸我了?!绷p煙給他一記白眼。
兩人正在說著,忽然一群舞女蓮步生輝的走到中間。
隨著絲竹伴奏,翩然起舞。
一曲之后,柳黛眉笑盈盈的看向楊玨:“剛才此舞,可入得楊公子之眼嗎?”
楊玨點(diǎn)頭:“嗯,還行?!?/p>
雖然古代的舞蹈,確實(shí)比較高雅。
但楊玨自認(rèn)是個俗人,相比之下,他更喜歡前世刷短視頻的擦邊舞。
“今日伴奏的都是府上最好的樂師,楊公子覺得他們的演奏如何?”
“還行?!?/p>
又是還行?
柳黛眉雙眸微微瞇起,有些看不透楊玨了。
因?yàn)樗匾饨淮艘幻賻?,故意彈錯了一個地方,也不知道楊玨是沒聽出來,還是聽出來了不說。
所以只是覺得還行。
她微微對身邊的黃飛江使了一個眼色。
“今日名士才女齊聚一堂,豈能沒有風(fēng)雅之事?不如先玩玩對句,熱一熱場子?!秉S飛江開口道,“老奴不才,愿拋磚引玉,出一上句,在座依次而對,以十拍為限。若對不出者,請自罰一杯。諸位以為如何?”
在場都是文人雅士,對句就是對聯(lián),是喜聞樂見的文字游戲,他們都不陌生。
黃飛江發(fā)話,自然沒有反對的聲音。
柳輕煙卻有些心虛似的,低頭默默的往碗里夾菜,仿佛沒有聽到柳黛眉的話似的。
“那老奴就說上句了。”
黃飛江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今天賓客云集,老奴的上句是:座有嘉賓堂前鬧?!?/p>
此句平平無奇,可見黃飛江的文化水平有限,但臺下依舊不少人在奉承著:“好句,好句!”
黃飛江得意的看向左首第一位的柳輕煙,笑道:“六公主排在首位,老奴斗膽,請六公主對此一句。”
對句不單只對字?jǐn)?shù)和詞性,還得顧及平仄,而且規(guī)定只有十拍的時限。
所以看似簡單的上句,要在十拍之內(nèi)對出,對于柳輕煙來說,也是頗顯難度。
座上眾人已經(jīng)開始數(shù)拍了。
柳輕煙凝眉沉思,直到十拍結(jié)束,她只好嘆了口氣,局促的笑了笑:“我對不出來,自罰一杯?!闭f罷,拿起案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六娘,我知你好武,但你好歹是公主,在文學(xué)上也得好好用些工夫才是?!绷烀寄镂稘饬业恼f道。
柳輕煙叉了叉手:“是,謹(jǐn)聽二姐教誨?!?/p>
看到親妹和順的態(tài)度,柳黛眉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把目光投降楊玨:“既然六娘沒有對出,接下來就該輪到楊公子了,請楊公子替六娘對出此句吧?”
“既然要玩,那公主和妙尼何不一起參加?”
“好啊,那貧尼也來湊湊熱鬧?!泵钣褫p輕捏著手里的酒杯,因?yàn)樗浅黾胰?,不飲酒,酒杯是空的,只見她稍一沉吟,說道,“座有嘉賓堂前鬧,我對‘杯無美酒腹內(nèi)空’?!?/p>
黃飛江奉承的道:“妙師果然才思敏捷,而且對得嚴(yán)絲合縫?!?/p>
臺下紛紛附和黃飛江的話,對妙玉更是馬屁洋溢。
這樣也就更襯托出柳輕煙的無才。
眾人雖然沒有明說,但看柳輕煙的眼神已經(jīng)不明而喻,大家都明白妙玉對出的下句,是在諷刺柳輕煙腹內(nèi)草莽,空空如也。
楊玨眼中寒芒一閃而過。
又把目光看向一旁的柳輕煙,她雖然表面裝作風(fēng)輕云淡,但在眉眼間似有一股濃濃的哀愁化不開。
她是可以在沙場上征戰(zhàn)四方的女將軍,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如今卻被一群只會舞文弄墨、對社稷民生毫無貢獻(xiàn)的蛀蟲群嘲。
楊玨想不通,她明明可以不來參加柳黛眉的雅集,為什么又要拉著他來。
大概也是顧及和柳黛眉之間的姐妹情誼。
但顯然,柳黛眉并不顧及姐妹情誼,否則也不會明知柳輕煙才思沒有那么敏捷的情況,還要讓她在眾目睽睽下出丑。
“好了,黃公公此句,貧尼既已對出,在座可好有句?”妙玉輕輕揮手,打斷了臺下眾人的馬屁,問道。
崔九齡起身拱手:“在下倒有一句,乃從剛才徐兄畫中所得,想請楊兄一對!”
“好!”柳黛眉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不知崔公子這上句是什么?”
“剛才徐兄那幅《夜歸圖》,諸位都看過了,畫的是一老僧趁著月落時分,朝著青山走去?!贝蘧琵g緩緩轉(zhuǎn)身,面向楊玨的方位,“我這上句便是:月落和尚青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