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宋春雪早就知道他們倆去干嘛了。
剛才她站在羊圈跟前,老遠能看到老四老三揍人的模樣。
甚至因為北風(fēng)吹來,那些圍觀看熱鬧的人說的話,也飄入了她的耳朵。
她淡淡的看了眼不知所措的兄弟倆,“干得不錯,殺雞儆猴這招用得好,以后至少沒人敢在面上小瞧我們了?!?/p>
“誰人背后無人說,只要我們行的端坐的直,他們愛說啥就說啥。”
“我很欣慰,你們知道維護我的臉面了,這也是維護你們的臉面,畢竟我是你娘?!?/p>
“下次遇到這種情況,出手就是對的,若是你們?nèi)虤馔搪?,才會被別人背地里暗罵窩囊廢?!?/p>
宋春雪走在前面,“回去吃飯吧,菜都涼了?!?/p>
老四跟老三安靜的跟在她身后,好像去年他們就遇到過這種事情。
可當初他們什么也沒做。
有時候,受的窩囊氣多了,忍習(xí)慣了,人就真的變成了窩囊廢。
*
宋春雪在家拉麥子碾場,老三在家?guī)兔Γ纤姆叛蚧貋硪矔龘Q著碾一會兒。
午時吃過飯,陽光正好,宋春雪戴著草帽,一手拉著繩子一手拿著鞭子,跟在兩只毛驢拉著的大石碾子后邊,空氣中充斥著麥稈的香味。
碾得差不多了,她跟老三老四將麥稈兒挑了起來,又將剩下的麥穗殼碾了一會兒。
之后,便是揚場清麥子。
只有借助風(fēng),才能將麥子跟碎渣子分開來。
宋春雪坐在大樹底下看了看,還是沒有風(fēng)。
她起身回了院子,靜等風(fēng)來。
等風(fēng)來,需要耐心。
她回屋喝了一大碗酸漿水,坐在院子里抱著秀娟。
兩刻鐘后,微風(fēng)拂來,宋春雪連忙起身。
“三娃,風(fēng)來了,快來掃場?!?/p>
她裹上頭巾戴上草帽,免得被塵土嗆得晚上睡不著。
三娃也捂得嚴嚴實實,往年揚麥子的時候,都是他跟娘一起完成的。
“原本想讓老四試試的,今天正好你休沐?!彼未貉┬Φ?,“不然我揚到半夜,麥子也裝不到口袋里?!?/p>
三娃揚起嘴角,“這叫心有靈犀。”
牽著孩子出來觀望的江紅英哈哈大笑,“三娃最新學(xué)的詞嗎,很準確嘛?!?/p>
三娃這次沒害羞,拿起大掃帚,在母親揚起麥子麥渣,麥子落下之后,將浮在上面的帶殼的麥子掃到兩旁。
這樣往復(fù)循環(huán)多次,最后麥子里面沒有多少雜質(zhì)時,便可以裝進袋子里了。
不知不覺間,從申時到酉時,江紅英去做飯了。
宋春雪將前面裝好的兩袋子麥子,扛到了屋里,還剩下幾袋子,等吃過飯再來揚。
可是,等吃過飯后,她發(fā)現(xiàn)場里還沒處理干凈的麥子,明顯少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她早就對有些人起了防備之心,進屋之前就做了記號。
果然,人心是經(jīng)不住考驗的。
三娃看到娘親蹲下來仔細的檢查麥子,和一旁的腳印,便知道他在懷疑什么。
揚場的時候,會有很多塵土和碎渣落在兩側(cè),腳印在上面格外明顯。
因此,若是用掃帚掃去腳印,同樣明顯。
“娘,少了嗎?”
“嗯,少了兩簸箕。”宋春雪起身走向草窯。
這回,三娃沒攔著。
“老大,你出來。”宋春雪站在門口,語氣平靜的沖里面喊話。
“老大,你躲什么,心虛了?”
宋春雪沒了耐心,語氣帶了些情緒。
“老大不在,他去茅房了?!标慀P在里面應(yīng)了一聲。
宋春雪便站在門口,等老大回來。
雖然她也知道,這事兒老大干不出來,多半是陳鳳干的。
但她作為陳鳳的婆婆,總不能跟一個大肚子的女人計較。
自己的媳婦自己管,宋春雪要讓老大,把自己的媳婦看嚴點。
不多時,老大來了。
“娘?”
宋春雪轉(zhuǎn)頭,“你知道,剛才我們吃了頓飯的功夫,麥子少了兩簸箕嗎?”
老大一愣隨即想到了什么,眸光閃了閃,隨后歸于平靜。
“我不知道。”
宋春雪冷笑,“敢讓我進去搜嗎?”
“娘!”
“別叫我娘,敢做不敢當,我什么時候教過你偷雞摸狗了,前兩次挨的打還不夠?”
老大低著頭,“總不能讓我像你教訓(xùn)我一樣,教訓(xùn)她吧?”
“哦,這么說你知道是誰做的,卻要護著她?”宋春雪笑道,“你沒做錯,說明你很護著自己的女人,是個體貼的人。”
“但是,我不會慣著你。既然是你的人偷的東西,把東西還回來,此事今天就翻篇,我不想天天跟自己生的大吼小叫,顯得我小肚雞腸?!?/p>
江夜銘嘴唇抿成一條線,片刻后挑起門簾進了屋子。
不多時,他提著半袋子麥子出來,重重的丟到地上。
“你畢竟是我生的,之前分家的時候,我也沒多吝嗇。若是你開口,我不會不給我兒子口糧,但你偏偏要偷,真是太讓我失望了?!?/p>
宋春雪平靜的看著他,“念在你在外人面前維護我的份上,今天我不會跟你計較?!?/p>
“是我管教不嚴,下次不會了?!闭f著,江夜銘抬起手來,“啪!”
三娃一愣,快步走了過去。
“娘現(xiàn)在滿意了嗎?”
宋春雪眸光閃了閃,心中像是被人捅了一刀,愣愣的看著江夜銘。
他打了自己一巴掌。
“大哥,你這是什么意思,要認錯就認錯,非得這么做賤人是吧?”
“你閉嘴,這里有你說話的份?”老大凌厲的看向三娃,“我自己打,總比娘打我的好。”
“啪!”
宋春雪抬手甩了老大一巴掌。
“怎么就沒他說話的份了,他是你弟弟,是我的兒子。我說過了,這個家現(xiàn)在由三娃來做主,既然你不愿意養(yǎng)我,三娃養(yǎng)我,那我的這份也是三娃的,你動了我的麥子就是動了三娃的麥子,他怎么沒說話的份?”
她自嘲一笑,“虧我昨晚上還因為你幫我潑了李廣正的事,開心的一晚上沒睡著?!?/p>
“阿銘,你是我的兒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對你說狠話,跟我向自己扎刀子一樣。”
“我知道之前對你的態(tài)度,變得很突然,你氣不過也是正常的,畢竟你才二十歲。”
“為娘的向你道歉,但從今以后,我真的不想管你了?!彼未貉┑D(zhuǎn)身,“你愛怎么樣就怎么樣,我不會過問。”
“回屋睡吧,”她低沉的聲音疲憊不堪,“這些麥子本來有你的份,等我揚好了再分給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