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韓道長的手握長劍,氣勢洶洶要殺保家仙的樣子,宋春雪只覺頭皮發(fā)麻,后背發(fā)寒,不敢細(xì)看。
在她的印象中,保家仙,家神之類的都很神圣,一點都不對付,若是遇上脾氣古怪的,能將你訓(xùn)得服服帖帖。
雖然她走上了修道之路,明白道家是所有修行派別中最恣意瀟灑,人的權(quán)利也最大的。
宋春雪覺得,道家之人不許弟子妄自菲薄。
道家九字真言: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
各種道家敕令都是號令神明的,例如:太上老君敕令,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九天玄女,賜吾真明之類的,仿佛天地神明之力能為我所用,護佑弟子暢行天地,鬼神不敢阻攔。
但她小時候接受的迷信,讓她對鬼神的敬畏和恐懼超乎尋常。
她不由自主的恐慌害怕,躲在大師兄身后。
“你是伴月仙人的弟子,是我的師弟,還是韓道長的道友,一個鬼仙邪祟罷了,怕什么?”
趙大人看出她的不適,將手掌重重的按在她的肩上。
“嗯,我不怕?!彼逯覆n,緊握固陽拳,讓自己心神不受其擾。
“還不出來,是想讓我抽碎你的神魂不成?”見桌子后面沒有動靜,韓道長低喝一聲,“還不快速速現(xiàn)身!”
這一聲,唬得宋春雪跟著一顫。
芳月笑著看向她,“又沒喊你,你緊張什么。”
“我知道你們那邊的保家仙,大多是某朝大戰(zhàn)時,派去駐守監(jiān)察的兵將被當(dāng)?shù)匕傩蘸狭φD殺,死得悲慘怨氣過重,皇上下令讓當(dāng)?shù)匕傩展┓钏麄優(yōu)楸<蚁桑抑坝螝v時聽說過?!?/p>
“可那些鬼仙生前都是普通士兵,讀書識字暫且不說,人品教養(yǎng)不詳,各有各的脾氣,據(jù)說深受其害的百姓不在少數(shù),難道你們家也有?”
宋春雪搖頭,“我家沒有,但我聽說過。牛家跟陳家人有,莊子上牛家有個年輕男子在外受了欺負(fù),回家就殺雞祭家神,讓家神去尋仇?!?/p>
“還有我們附近陳家的家神特別小氣,他們家里人給出去的東西,想方設(shè)法都要拿回來,大家都不敢跟他們家做交易?!?/p>
說起這個,宋春雪就害怕。
“之前牛家姑娘給了我家孩子一本舊書,我擔(dān)心了好幾年。后來我聽說他們的家神被送走了,我才把心放進肚子里。”
趙大人遞給她一塊朱砂,“咱們家弟子還怕這個,傳出去讓人笑話。先帶上,等你看清了他們的本質(zhì),就不會被他們的頭銜唬住?!?/p>
說話間,屋子里噼里啪啦的一陣動靜,韓道長好像擒住了什么東西,正拿著鞭子在抽打。
仔細(xì)一看,是一個木牌。
“你們都出去,”韓道長淡淡道,“此物吃了太多凡人的氣數(shù)生魂,還真當(dāng)自己是個人物了,待我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他。”
瑟瑟發(fā)抖的安陽郡主被芳月從地上扶起來,“走吧,別擔(dān)心,韓道長會解決他。”
可是安陽郡主害怕的搖了搖頭,細(xì)若蚊聲道,“我曾經(jīng)用心頭血供養(yǎng)過他,恐怕……”
“啪!”
話音未落,韓道長一道鞭子抽在木牌上,油光發(fā)亮的木牌碎成兩半。
“看來,不該給你留后路,還敢用此等陰險的邪術(shù),枉你還是個鬼仙!”
“都出去!”韓道長大喝一聲。
大家紛紛離開屋子!
“砰!”
下一刻,門從里面關(guān)上。
隨后是激烈的噼里啪啦的聲音,還伴隨著雷擊閃電的動靜。
之前還忐忑不安的宋春雪,反而越來越平靜,心中的懼意慢慢褪去。
人外有人,仙外有仙。
并非所有叫仙的就是她所想的仙。
“大師兄,你可有辦法解決里面的東西?”宋春雪小聲問,“若是韓道長不在,你能降服他嗎?”
趙大人云淡風(fēng)輕道,“自然。只是比韓道長的法子慎重些,辛苦些,需要借助外力,但總能有法子壓制他。”
“師弟,將來你也可以。”
宋春雪點頭,“嗯,我一定可以?!?/p>
之后大師兄告訴他,韓道長這樣的不屑于當(dāng)人家的保家仙,卻還是有人供奉,香火旺盛。
她不由對韓道長肅然起敬。
安陽郡主氣若游絲的靠坐在柱子上,額頭上都是汗。
從前對自家仙人只有敬畏之心,前前后后經(jīng)歷過諸多匪夷所思的事。
托夢,發(fā)病,找大師問卦,滿足過仙家太多要求,到后來甚至供奉各類仙丹。
那個宋徹來過幾次之后,她覺得自己是天選之人,才有了這么厲害的保家仙護佑。
直到后來無意中得知,宋徹出的所謂的仙丹,是拿凡人的血肉,以及人與牲畜的胎衣胎靈等邪物練成的,她害怕的好幾個晚上沒睡著。
那時候,仙家提的要求越來越過分,她的恐懼越來越重,頭發(fā)也掉了不少,睡不好吃不好。
就連宣王都來拜過仙家,如今竟然被一個道士打成那樣。
她被仙家利用了。
這些她能接受,但她不愿承認(rèn),宋春雪有一日也能降服仙家。
她不過是一個偏遠(yuǎn)山村來的,上不得臺面的老道姑而已。
她憑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讓人出其不意,從之前的毫不起眼,但后來越來越讓人望塵莫及。
這讓安陽郡主生出一種恐慌和懼怕。
她懼怕自己一直待在原地,而那個人仿佛得到天地青睞,超脫世俗,將他們這些人遠(yuǎn)遠(yuǎn)的甩在身后的感覺。
生平頭一次,安陽郡主覺得,趙瑾韓道長宋春雪這類人,是真的沒將他們這些皇室中人放在眼里。
驀得,她忽然明白謝征為何對宋春雪那般不同,他們似乎是同一類人。
謝征從年輕時一次次的不懼強權(quán),被貶被流放,是因為他從未將皇權(quán)富貴放在眼里過。
安陽郡主收回視線,渾身無力,在丫鬟們的攙扶下悄然離去。
臨走前,她看到宋春雪裝扮清貴長身玉立,跟趙瑾芳月那樣的修行者有說有笑,絲毫沒有怯弱之意。
呵,她苦笑一聲。
她瞧不上的,卻是她望塵莫及的。
這個發(fā)現(xiàn),比她被家仙捉弄更讓人難受。
“郡主怎么走了,這是她家的事兒,當(dāng)家的走了交給我們算怎么回事?”芳月雙手抱臂,“該不會是嚇懵了?”
趙大人看了眼她離去的方向,淡聲道,“心魔不除,心神不安罷了,看她的造化了?!?/p>
他看向宋春雪,“師弟,帶著你的劍去里面瞧瞧,說不定還能幫幫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