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yàn)槊魈炀鸵W(xué)堂讀書了，三娃早上起來之后，整個人透著開心。

他的嘴角的笑容很難壓下，雖然他已經(jīng)在努力克制了。

他知道這件事對老四來說是傷害，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九年了，他不止一次的后悔當(dāng)初回家當(dāng)個放羊娃。

他真的要去學(xué)堂讀書了，這簡直是天大的驚喜。

母親給他準(zhǔn)備了書袋子，將二哥用過的筆墨跟書本都給他放在了炕頭邊。

曾經(jīng)他偷偷翻看的書籍，如今全都放在自己的屋子里，他感覺心里跟開了花似的。

那種沐浴在春天的風(fēng)中的，一切皆有可能的感覺，讓他暈暈乎乎的。

喝過湯之后，他準(zhǔn)備帶老四一起去放羊，但他不敢去敲門。

“你別管，今天他就算不愿意也要去放羊。若他不想跟你一起去，就一個人去，你在家里歇一天，什么都不用干?！?/p>

宋春雪看出他的遲疑，起身走出北屋，“我去叫他，你們先喝湯?！?/p>

江紅英壓低聲音對三娃道，“老四肯定不愿意你教他放羊，待會兒你就別去了。這么多年了，你都沒怎么歇過，過年也都不閑著，今天歇會兒。”

三娃點(diǎn)頭，咬著干饃饃，端起蛋花湯大口大口的喝著。

不多時(shí)，宋春雪回到了北屋。

“老四說要一個人去放羊，不讓你跟著，你今天在家歇著，想想還有什么要準(zhǔn)備的?！彼未貉┛粗蓿瑥膽阎忻隽艘话傥腻X，“這些你先拿著，等花完了再跟我要。”

江紅英有些驚訝，但想到之前老大讀書的時(shí)候，娘也是這么給錢的，覺得沒什么不好。

她有些欣慰的看著三娃，她這個弟弟被娘看在了眼里。

真好。

“給，這些是你的，別嫌少?！彼未貉⑷腻X放在江紅英面前，“你婆家肯定沒給什么錢，這些你拿著用，不夠了咱們賣羊羔，比我鏟茵陳來錢快?！?/p>

江紅英瞪大眼睛，看看宋春雪又看看三娃，這才低頭看著桌上的銅板。

“給我的？”

自從出嫁后，娘從沒給過她一分錢。

因?yàn)槟镎f過，嫁出去的女兒就是別人家的了，吃喝都由婆家來管，不能向娘家伸手要錢，但可以提出幫忙。

“拿著吧，秀娟會吃糖了，若是你想去集市上，總不能空著手?！?/p>

江紅英愣愣的看著，沒有上手拿。

“娘，娃她爹給了錢的，你賺錢也不容易，都是用鏟子一點(diǎn)點(diǎn)挖來的，我不能拿?！彼謱㈠X推了過去，眼睛紅紅的，“你愿意給我，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

“你不要我就給三娃了?！彼未貉┛戳搜廴?，朝他使了個眼色。

“姐你就拿著吧，娘愿意給你還推辭什么，你不要我要。”說著，三娃伸出手準(zhǔn)備去拿。

江紅英連忙笑著將錢揣進(jìn)懷里，“我要的，多謝娘?！?/p>

才三十文而已，看她高興成這樣，宋春雪心情復(fù)雜。

想到自己前世的所作所為，無數(shù)的愧疚和悔意往她心里鉆。

她喝完湯起身往廚房走，“我去給驢鏟草，你們看著家，中午我想吃懶疙瘩，調(diào)酸一些。”

“好，我也想吃懶疙瘩了，娘你去忙吧，家里交給我?！?/p>

收了錢的江紅英，笑得眼睛彎彎的，嘴巴也變甜了，傻乎乎的。

三娃樂不可支，揣著自己的錢來到西屋，悄悄的鎖在自己的小木箱子里。

這里面可都是他的寶貝，他覺得這些年娘雖然沒給過他多少錢，但他知道其他幾個都沒他攢的多。

這九年來，他總共花了不到十文。

他喜滋滋的抱著自己的錢匣子，開心的在炕上打了個滾兒。

而東屋的老四，雖然很不情愿這么早去放羊，但想到大哥身上的傷痕，他也不敢不去。

看到娘走出院子，他快速的跑到廚房盛了一碗湯，著急忙慌的喝完之后，他又回到東屋，換上了自己的舊鞋子。

想著山里放羊無聊，他悄悄塞了本野史在懷里，又裝了些水在牛皮袋子里，拿著放羊鏟子去羊圈。

可是到了羊圈，看著圈里混在母羊中間的小羊羔，老四一時(shí)犯了難。

才一兩個月的小羊羔，肯定不能跟母羊一起去山里吃草，走不動了還得背回來。

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將他們分開。

“我來吧，你在外面等著，我來分羊?！?/p>

三娃不知什么時(shí)候來了，打開圈門走進(jìn)去。

他站在門邊，門只留了一條窄縫隙，供一只羊穿過去。

他俯身用雙手?jǐn)r截試圖一起沖出去的小羊，抓到一只便丟在自己身后。

就這樣，小羊羔都被攔在了圈里。

老四瞪了他一眼，拿著羊鏟子在前面走。

走到分岔路時(shí)，有些羊卻順著小路往山下走了，而老四打算上山，去山后面的荒山上放羊，比山下少操心些。

他抬起鏟子試圖將那幾只不聽話的羊攔回來，身后的一群羊卻以為他要往山下趕，全都調(diào)轉(zhuǎn)方向沿著小路往山下跑。

“呔！往哪跑！”

老四繞著地埂跑到下面的小路上，堵在羊群前面，氣惱的甩出鞭子。

“上去，快上去！”

他不怎么擅長甩鞭子，只能用鏟子敲領(lǐng)頭羊的頭。

領(lǐng)頭羊吃痛，轉(zhuǎn)身折回去。

老四跟在他們身后，卻看到羊群又沿著另一條路，準(zhǔn)備往南山那邊跑。

還好三娃已經(jīng)給羊羔倒完了草，堵在了羊前面。

“你站在那兒別動，看著他們上去了再走，”三娃忍不住開口指導(dǎo)，“他們很聰明的，你喊一聲他們就不會亂跑了?！?/p>

老四白了他一眼，并不領(lǐng)情。

三娃知道他心里有氣，也不跟他計(jì)較。

他跟羊群后面，看到老四管不住的時(shí)候，壓著嗓子喊一聲，羊群會乖乖的從糧田地埂上下來。

他站在路上，看著老四趕著羊群繞過了山頭才回去。

“姐，老四不會放羊，我心里不踏實(shí)，萬一吃了人家的糧食，挨罵是小事，耽誤了收成可要賠錢的?！?/p>

江紅英不覺得有什么，“你別擔(dān)心，他只比你小一歲，只要照看的認(rèn)真，怎么可能吃人家的糧食?！?/p>

也是，山后邊的地埂斜坡都很大，他平時(shí)放養(yǎng)的時(shí)候，羊很乖，從不亂吃。

中午，老四是哭著回來的。

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隔壁莊子上姓牛的中年漢子。

“你娘人呢？”

“三娃，這是你家老四吧，不會放羊還讓他一個人放羊，不成心禍害人嗎？”

“你們家羊沖到我家的麥地里，很多麥穗都被吃了，你們要給我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