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啊,你不厚道,豬耳朵你都不拿出來給我們下酒。”趙大人將盤子接了過去,“多拿雙筷子,把你們的酒拿過來?!?/p>
話還沒說完,他已經(jīng)端著那盤菜,去了北屋。
韓道長緊隨其后,對謝征道,“來這邊,酒帶上。”
其實,他們?nèi)齻€在屋子里黑燈瞎火也聊了好一會兒了,剛準備各自歇息,韓道長說聞到了酒香味。
不多時,聽到南屋的門有動靜,他們生怕聽到什么不該聽到的,一開始沒放在心上,但很快,他們聽到廚房門響了。
他們在這兒也住了好些天了,哪個門什么動靜,他們已經(jīng)有了分辨。
這大半夜的,越聊越清醒,聞到了酒香味,還聽到有人在廚房里搞宵夜……睡意全無。
張承宣將炕桌搬上炕,抬手設(shè)下結(jié)界。
不然那幾個兔崽子聽到動靜,他們今晚上直接當白天用了。
不過,他們這些當大人的,現(xiàn)在比孩子還不好管教。
得虧他們不能天天聚到一起,要不然他們還修什么行啊,全都變成了放肆桀驁,誤人子弟的老修行。
宋春雪看著盤子里明顯的蒜末,“你們不是最近不吃葷腥嗎,大晚上的,不怕壞了道心?”
“道心若是那么容易壞,我們還敢修嗎?”趙大人拿起快筷子嘗了一口,“佛家云,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一個道理。咱們的道心先封起來,明天再修?!?/p>
其他人笑,身子卻很實誠,拿起筷子嘗了兩口。
謝征為大家斟滿酒,宋春雪起身,“我再去加個菜,很快就好?!?/p>
五個人,這點下酒菜顯得過于少了。
“別去,晚上吃多了不好,已經(jīng)夠了?!壁w大人阻止,“喝兩口得了,這么晚吃東西已經(jīng)很是對不住五臟廟了,這么晚還不讓讓他們休息,該罰?!?/p>
說著,他一本正經(jīng)的將酒端起來,“我先自罰一杯?!?/p>
這話逗得大家哭笑不得。
“大師兄,你看著年輕不是沒有道理,我今日學(xué)到了,敬您一杯。”說到這兒,他微微一頓,不由看向韓道長,“師叔……”
“隨性就好,你別跟那些官場上的油嘴滑舌的人學(xué)壞了,想敬誰敬誰,我雖然是長輩,但這個時辰喝酒不分長幼尊卑。”
韓大人側(cè)身一把被子團起來靠上,“謝大人……哦不,徒兒好興致,上好的梨花白?!?/p>
他微微搖了搖酒杯,面色溫和,“今晚上,是我們沒有眼力見,打擾了二位深夜調(diào)情……”
“師父,”謝征紅著臉急忙糾正,“不是調(diào)情,就是想把酒言歡,把想說的話一吐為快,一直說到天亮去,多幾個人沒什么的,難得如此,也是一樁美事。”
看到他生怕自己再多說些什么直白的話,韓道長仰頭喝下杯中酒,不由點頭,“嗯,不錯,是好酒。”
他忽然抬手變出一把古琴來。
“韓道長會撫琴?”
趙大人取出一把長簫來,“可否合奏一曲?”
韓道長抬手,“請。”
趙大人勾唇一笑,換成了跪坐的姿勢,丹田好蓄力。
不然,吹著吹著氣兒上不來。
宋春雪忽然變出一把二胡,“我也試試。”
其他人都很驚訝,“你也會樂器?”
“當然?!彼皇菑臎]有提起過,其實曾經(jīng)的江樹明喜歡二胡,她當時喜歡,便讓他教了一下,有空兒就拉一拉。
前幾年在莊狼縣待著的時候,時常會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拉一曲。
張道長也抬手變出一把古箏來。
他們還是頭一次如此,酒還沒喝,就想撫琴高歌一曲。
或許是今夜的星光正亮,微風(fēng)不躁,春分過后的地氣恰到好處,他們都沒有睡意。
或許是分別將近,他們心有不舍,難以安眠。
謝征笑道,“光有曲兒可不行,師父想彈什么,不如我來個歌唱一曲?”
韓道長興致高漲,抬手撥動琴弦,“那就來一曲《人間笑》,可曾聽過?”
謝征雙眼一亮,“聽過,有段時間經(jīng)常一個人哼唱?!?/p>
宋春雪沒聽過,不由看向兩位師兄。
“沒關(guān)系,跟著合一曲。”趙大人說著說著忽然笑個不停,“韓道長,你說你一條蛇,大晚上怎么忽然興致如此之高,搞得我特別想將我府中那群樂妓帶過來,為咱們助興?!?/p>
韓道長抬手敲了敲他的后腦勺,“俗氣,再煞風(fēng)景我就將你踢出去,去跟程家的驢睡去,晚上就知道擾人清夢?!?/p>
說罷,他正色道,“先來一段,或許你們也聽過。”
謝征的手在袖子底下抓住宋春雪的胳膊,“我會敲鼓,下次陪你唱戲?!?/p>
宋春雪笑著推了推他,示意他好好唱一曲。
“日照山河,月灑人間,江南江北,塞上黃沙多嬌媚,人間處處好顏色……”
謝征的聲音清澈空靈,宋春雪不由盯著他看,沒想到他還有這等才藝。
不知為何,一股強烈的情緒席卷全身,讓她熱淚盈眶。
但他看到,謝征的眼睛也濕潤了,溫聲歌唱的時候一瞬不瞬的注視著她。
宋春雪試著記下節(jié)奏,跟著合奏。
二胡的音色凄美,古琴大氣,古箏柔和,長蕭直入人心,大家剛開始還努力相合,到后面即興彈唱,五音入神,他們各自陶醉在自己的情緒中,這一幕卻難得的和諧。
上千年了,韓清風(fēng)很少像現(xiàn)在這樣,精神外泄,任由自己享受這千載難逢,無法復(fù)刻的時刻。
沒人知道,門窗緊閉的北屋之內(nèi),幾個人在燭光的映照下,把酒高歌,興致一來便吟詩作賦,暢所欲言。
結(jié)界將所有的聲音包裹小屋內(nèi),明明是最不起眼的屋舍,此時他們卻覺得,此生很難忘卻今日。
這酒,這琴音,這歌,這詩詞,才是最好的下酒菜。
酒過三巡,韓道長抱著酒壺,看著年輕的后生站起來,唱著他沒聽過的調(diào)子,宋春雪那方言味隆重的秦腔,竟讓他心神惆悵幾近落淚。
今晚的他,肯定是被酒蠱惑了。
撫琴之后,他像個正兒八經(jīng)的長輩,靠在被子上神游天外,道心翻飛。
就在今夜。
在酣暢盡興之后分別,是對這場相逢最好的謝幕。
趙瑾跟張承宣醉酒倒在炕上之后,韓清風(fēng)便看向謝征。
“師弟,該走了,我去外面等你?!表n道長扶著趙瑾,醉眼惺忪的跨出門檻,“小宋,別太難過,他會回來的?!?/p>
宋春雪心頭一暖,“師叔放心,我不難過,我可是宋道長,不是小女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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