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姜政言猜得一點都沒錯,京城西郊,正在上演一場曠世葬禮。
聽說廣平侯一家六口今日下葬,老百姓們天還沒亮就聚集在京城西郊來看熱鬧。
隨著鑼聲,鼓聲,鎖吶聲由遠及近,圍在京城西郊的老百姓看到一列送葬隊伍迎面而來。
遠遠望去,長長的隊伍至少有幾百人之多。
個個身披孝衫,白衣如雪。
打頭陣的兩個男子手中高舉華蓋帶路,隊伍后面整齊有序地跟著兩列禮樂隊。
充滿悲情的鑼聲與鎖吶聲不絕于耳。
樂隊后面,是身穿孝衫,頭戴孝帽的姜歲歡。
她手執(zhí)一根白色孝杖,神色悲泣地帶領著長長的一列隊伍趕赴西門。
姜歲歡后面,抬著六口巨大的棺木。
當眾人看清那棺木的外觀,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每一口棺材,都是用世間罕見的金絲楠木打造而成。
金絲楠木,色如黃金,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巨大的棺身迸出絲絲縷縷金色光芒。
世人皆知,紋理細密而瑰麗的金絲楠木耐腐又防蟲。
埋于地下,幾千年內都不會發(fā)生變質腐爛。
老百姓平時能看到一口金絲楠木棺都是難得。
今日,連續(xù)六口巨大的棺槨,同時同地,出現在一處。
由于棺木沉重而巨大,需六十四人共同抬舉方可移動。
一口棺材的抬棺人是六十四人,六口棺材加在一起,便是將近四百人。
尾隨在六口巨棺后面的是數之不盡的紙扎陪葬品。
無數白色,黃色或黑色的靈幡在空中搖動,一把把黃色紙錢,在喪曲聲中被散向天際。
如此壯觀又龐大的送葬隊伍,驚得圍觀百姓議論不斷。
先不說那一眼看不到盡頭的紙扎價值幾何,僅是入目可及的這六口巨棺,其背后價值便無可估量。
金絲楠木,那可是有價無市的金絲楠木啊。
莫說尋常百姓之家,即便是皇族貴胄,又有幾家辦得起這樣的排場。
如此陳仗,果真對得起風光大葬四個字。
當長長的隊伍即將抵達西城門時,忽然被迫停了下來。
負責維護隊伍秩序的阿忍過來向姜歲歡匯報情況。
“小姐,西城門被嚴防死守,被告知,所有送葬之人,一律不可從此門踏過。”
姜歲歡已經猜到會遇到這種情況。
她讓樂手暫時停止奏樂,聲音嘎然而止的那一刻,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將手中的孝杖暫時交由阿忍接管,姜歲歡越過前方遮擋的隊伍,直奔西城門。
果不其然,城門口攔了數十名官兵,如銅墻鐵壁一般,把送葬隊伍攔在城外。
與姜歲歡一同過來查看情況的九兒高聲說道:“家有喪事,還請諸位官爺即刻放行?!?/p>
為首的官兵厲聲回道:“上峰有令,送葬隊伍,不可從此門過?!?/p>
姜歲歡對那官兵說道:“我從不為難無權之輩,既然命令是你上峰下的,就讓你上峰過來與我相見。我也想知道,究竟何人,膽敢攔我入城的腳步。”
許是姜歲歡的態(tài)度過于強硬,那負責傳達命令的官兵被她的氣場壓得大氣都不敢喘。
六神無主時,城門口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我更想知道,究竟何人如此大膽,敢在光天化日下為叛臣送葬?!?/p>
循聲望去,策馬而來的,竟是兩位老熟人。
開口說話的是姜云霄。
與姜云霄并肩而行的正是盛其琛。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姜云霄并沒有看清來人的樣貌。
最近這幾日,他都在忙著尋找妹妹的下落。
姜歲歡忽然用那種決絕的方式離開姜家,作為兄長,姜云霄急得寢食難安,恨不得立刻尋到妹妹的去處。
可他和大哥派出去的人手幾乎把京城翻了個遍,始終沒尋到妹妹的蹤跡。
有那么一瞬,姜云霄都在懷疑妹妹是不是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出了意外。
母親說,護國寺起火那晚,為了在生死關頭救她一命,姜歲歡以自身為盾,替母親擋下一記致命襲擊。
那日邁出姜府大門時,不斷滴落在地上的鮮血,意味著妹妹這次傷得果然很重。
如果妹妹真的出了意外,姜云霄不敢想家人會受到怎樣的打擊。
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忽然接到父親派人送來的口訊,說廣平侯府一家六口要在今日風光下葬,送葬隊伍走的就是西城門。
讓他配合盛其琛,阻止這件事發(fā)生。
姜云霄當然知道盛家與白家當年的那份約定。
白玄冥死后不得入祖墳。
如果送葬之人偷偷下葬,作為守衛(wèi)皇城安危的三大營總提督,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看不到。
沒想到此人行事極其囂張,不但對外放出消息要風光大葬,還要帶著送葬隊伍,堂堂正正的從京城西門穿過內城,直奔東門,再入祖墳。
這與挑釁國威有什么區(qū)別。
不明就里的姜云霄這才下令,必須對西城門嚴防死守。
他倒要看看,誰這么大膽子,敢在天子腳下,他三大營總提督的眼皮子底下,穿過這道西城門。
姜云霄剛剛放完大話,就看到面前披麻戴孝的女子有點眼熟。
冷不丁換了一身裝束,姜云霄有點沒認出來。
定睛觀瞧后,他只覺得身體里的血液瞬間飆升。
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那個率領送葬隊伍的帶頭人,居然就是他尋了數日無果的姜歲歡。
“妹妹?”
訓斥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腦子也在一夕之間亂成了一團。
為廣平侯披麻戴孝的,為什么會是姜歲歡?
與姜云霄并肩而行的盛其琛,也沒想到他要阻攔之人會是自己還沒來得及相認的表妹。
“姜歲歡?”
盛其琛比姜云霄的心情還要復雜。
今天以前他還想著,待此間事了,定要好好向那日被他冤枉的表妹賠個不是。
盛其琛為人正直,敢做敢當,錯了就是錯了,絕不會為自己強行找理由。
可當他看到姜歲歡以送葬人的身份站在自己的對立面前,忽然有種被背刺的感覺。
翻身下馬,盛其琛一步步走近姜歲歡。
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
一眼望不到頭的送葬隊伍,每一個人,身上都穿素衣孝衫。
就連姜歲歡本人,也身披重孝。
她這身孝為何而穿?廣平侯府的白家人嗎?
“你這是何意?”
姜歲歡個子雖然沒有盛其琛高,氣場卻是強大的。
“姜歲歡并非我本名,正式向二位自我介紹,我姓白,廣平侯府第五女,白若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