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之前她想的是,兒子趴在床上奄奄一息,姜歲歡坐在床邊用帕子擦淚。
所以眼前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爵兒?歲歡?你們這是?”
察覺到四周沒有外人,姜歲歡沒好氣地剜了鳳西爵一眼。
“你在我面前演戲也就罷了,惹得長公主為你傷心落淚,就不怕戲演過頭,鑄成大錯?”
一把放開鳳西爵的下巴,姜歲歡趁機向長公主告狀。
“他沒受傷,身子骨結(jié)實著呢。這出苦情戲,把我們所有的人都給騙得團團轉(zhuǎn)?!?/p>
鳳西爵自以為精湛的演技可以騙得過任何人,唯獨騙不過姜歲歡。
從鳳西爵滿身血漬的被抬回郡王府時,就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表面看著傷得很重,可憑姜歲歡大宗師級別武者的第六感,絲毫察覺不到他受傷的氣息。
直到御醫(yī)當著長公主的面說出那句受“受刑過重傷了筋骨”,才終于讓她發(fā)現(xiàn)了漏洞。
傷了筋骨?
先不說鳳西爵這種囂張跋扈的性子會不會讓自己身陷險境。
就說那御史中丞章致遠,哪有半點資格讓鳳西爵為了搞死他,把自己傷得筋骨寸斷。
當姜歲歡近距離打量鳳西爵,才發(fā)現(xiàn)她這賣慘的七哥,果然從頭到尾都在演戲。
裝得倒是惟妙惟肖。
就是可憐了長公主,真以為她兒子被責罰得命懸一線。
又是擔憂又是害怕,也不知白白流了多少眼淚,還差點就到了應(yīng)激的地步。
得知兒子從頭到尾都是在演戲,長公主一時忘了掉眼淚。
也顧不得姜歲歡還在現(xiàn)場,沖到床邊,粗暴地撕開兒子的衣衫,又扒下他那條染著干涸血漬的褻褲。
想象中的皮開肉綻真的只出現(xiàn)于想象中。
他哪里受傷了,根本是一點傷都沒受。
這一刻,長公主是徹徹底底被她這個混蛋兒子氣炸了。
提起一根雞毛撣子,朝著鳳西爵就是一通狠揍。
屋外,郡王府的一眾下人們聽到郡王的哀嚎之聲此起彼伏。
守在門外的樓殿一本正經(jīng)地給眾人解釋:
“定是長公主給郡王傷處涂藥時他太疼了,才會叫得這么慘?!?/p>
下人們決定相信這番說詞。
郡王被抬回來的時候傷得有多重,府里的每一個人,可都是親眼目睹的。
屋內(nèi),怒氣發(fā)泄得差不多的長公主,丟掉被打成了兩截的雞毛撣子,指著鳳西爵的腦門怒斥:
“我上輩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才養(yǎng)出你這么一個氣人的東西?!?/p>
騙了旁人也就算了,連她這個娘都敢騙。
直到現(xiàn)在她都不敢回憶,宮差把滿身血污的鳳西爵從太極宮抬出來時,心情有多絕望。
鳳西爵捂著被他娘用雞毛撣子抽過的屁股哀嚎幾聲。
“娘,我本來傷得沒那么重,現(xiàn)在可就不好說了。撣子都打斷了,您可真是我親娘。”
瞥見姜歲歡幸災(zāi)樂禍的坐在一旁抿嘴看戲,鳳西爵覺得心里的委屈更大了。
“歲歲,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也不想想我落得現(xiàn)在這樣的下場,都是為了誰?!?/p>
長公主在兒子頭上拍了一巴掌。
“明明是你擅作主張胡作非為,關(guān)人家歲歡什么事?別說你沒受傷,就算真的被荊杖打到屁股開花,那也是你自作自受,活該!”
想到自己被捅簍子不怕事大的兒子騙得團團轉(zhuǎn),長公主忍不住又想揍人了。
姜歲歡唯恐天下不亂地點點頭,“長公主說得對?!?/p>
被兩個女人聯(lián)手欺負的鳳西爵,覺得自己真是委屈死了。
當看到姜歲歡躲在長公主身后露出一臉幸災(zāi)樂禍的壞笑時,鳳西爵又忽然覺得,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大災(zāi)難的歲歲還愿意露出笑模樣,說明他這場戲沒白演。
連日來,他一直在擔心歲歲的心理狀況。
大病初愈后,她表面看著已經(jīng)不再感懷過去,其實心里仍然忘不了白家父母兄長故去之后所留給她的巨大傷痛。
總算從姜歲歡臉上重拾笑容,鳳西爵心中開懷自不必說。
看到鳳西爵挨了自己一頓撣子毒打還能自得其樂的笑出來,長公主就知道她這兒子是徹底沒救了。
揍完了人,火氣也消得差不多,長公主這才開始詢問事情的經(jīng)過。
“那章致遠,真的是被你弄死的?”
鳳西爵承認得毫不猶豫。
“這人不死,終是個禍害,倒不如趁這個機會讓他永遠閉嘴?!?/p>
“章致遠一死,也給那些蠢蠢欲動想在背后搞事情的人提個醒?!?/p>
“想彈劾我鳳西爵,就要做好赴死的準備?!?/p>
“真以為我是軟柿子呢,想怎么就怎么捏?口出狂言,也是要付出代價的?!?/p>
看到兒子這副狂到?jīng)]邊兒的氣人模樣,長公主打也不是,罵也不是。
她當然相信鳳西爵從來不打無把握之戰(zhàn)。
但故意在那么多人面前鬧出人命,于他的名聲終是不好的。
“七哥?!?/p>
姜歲歡走到床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身上的血污。
“誰把你搞成這副模樣的?”
如果不是她眼力夠毒,說不定真會被他偽裝出來的這副假象給騙到。
也難怪長公主在不知真相時會哭得肝腸寸斷。
這一身狼狽,真得不能再真了。
鳳西爵也沒想過要瞞著母親和姜歲歡,便如實回道:“這身裝束,還有我這慘白的臉色,自然是出自陸機的杰作。”
作為皇城司的御用神醫(yī),陸機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輩。
他那一手易容術(shù),也許瞞不過姜歲歡,瞞住別人卻不在話下。
既然要設(shè)局,就得設(shè)得天衣無縫。
包括被請來郡王府的那幾個御醫(yī),也都是鳳西爵的心腹和暗樁。
還有那些行刑的內(nèi)侍,早已經(jīng)被鳳西爵收買,又怎么可能會傷他分毫。
姜歲歡越聽越詫異。
只知道鳳西爵在京城這地界手眼通天,卻沒想到,連皇宮都被他掌控在手下。
長公主壓低聲音問:“你陽奉陰違搞這一出,陛下知道嗎?”
內(nèi)侍把“傷痕累累”的鳳西爵從太極宮抬出來時,元帝臉上露出的震驚可不似在做假。
這就意味著,元帝也沒想到,受了刑的鳳西爵,模樣會慘烈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