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徐剛林的態(tài)度是抗議到底。
薛志清的想法就比徐剛林簡單一些。
他只是希望朝廷可以提高補償,讓百姓多些實惠。
而他們所有官員,朝廷也得給出明確的去處,而非塞到其他地方當個閑職。
嘴上嚷著辭官歸鄉(xiāng),可是薛志清的功名心也是比較強的。
他雖然鬧,可也是為了自己鬧。
他這個縣令得來不易,朝廷說撤走就撤走。
在吏部等空缺,不知道得到什么時候。
現(xiàn)在在吏部等候空缺的舉人都排著長龍。
每次吏部補官,都會在選人司里抽簽。
抽簽的概率越來越小,有的舉人還有連續(xù)十幾次都抽不中的。
薛志清可不想再跟著抽簽了。
雷錚是最后悔的一個。
自己明明有未來,干嘛要腦子一熱蹚渾水。
明明熬夠了資歷就可以升官,非得去得罪陛下跟內(nèi)閣干嘛。
徐剛林也是個聰明人,交談幾句便知道這二人跟自己不是同道。
索性就閉上了嘴巴,不再繼續(xù)發(fā)言。
三人說了許久也沒有說出結果,只得返回各自的房間。
明天就要乘火車去京都面圣了,三名縣令都有點忐忑不安。
徐剛林穿著一身打補丁的衣服,乘火車抵達了京都。
他乘坐的是朝廷專列,里面十分的豪華。
徐剛林為官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享受如此好的待遇。
抵達京都后,徐剛林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徐剛林上一次入京,都是好幾年以前。
那還是他受授縣令的時候,去吏部拿印鑒和文牒。
那時,京都火車站尚未修造完畢。
看見這么繁華的京都火車站,徐剛林倍受震撼。
他治下縣的百姓,仍在為一年幾十個銅幣的莊稼勞作。
他引進紡織工坊,進廠的工人一個月也不過二十個銅板的薪水。
但是京都一張報紙就要半個銅板。
這差距實在太大了!
徐剛林的車廂里,還有一次性的肥皂和梳子。
這些帶有花香味的肥皂,居然是能帶走的。
徐剛林把一次性梳子和肥皂帶走,然后由吏部吏員領著,住在了吏部旁邊的賓館。
吏部的吏員滿眼看乞丐的眼神,看向徐剛林。
沒見過世面的窮縣令!
雖然吏部的吏員是不入流的吏員,可是平時知府看見了都會客氣一二。
有的知府甚至還會送上幾兩白銀的儀程,結識這些吏員。
宰相門前七品官,何況這些吏員還是拿朝廷俸祿的。
徐剛林一點也沒在意吏部吏員的態(tài)度,他神情坦然的住進了賓館里。
三縣令入京,此事也引起了朝堂的議論。
要說在京都,三個縣令真稱不上什么大官。
小池底水壩對京都的百姓也關系不大。
大周歷代的皇帝,全在治理京都周圍的水域。
對于京都百姓而言,水災已經(jīng)是很遙遠的記憶。
可是陛下召見三個縣令進京,此事原本就不同尋常。
敏銳的官員,已經(jīng)嗅出了其中的特殊意味。
處罰三個縣令的命令是內(nèi)閣下達的。
可是陛下繞過了內(nèi)閣,直接召見了他們。
這是何意?
這是陛下不滿內(nèi)閣?。?/p>
說起這一屆內(nèi)閣,朝中的官員是多有輕視的。
陛下親政以后,到現(xiàn)在三任內(nèi)閣。
第一任內(nèi)閣是唐孝仁獨相。
唐孝仁是陛下岳父,品質能力都是一流!
唐孝仁擔任首輔大人期間,也是大周飛快發(fā)展的期間。
唐孝仁主政,朝廷任用蘭德,擊敗了北莽,平定了大越。
這般功勞,足以讓唐孝仁載入史冊!
現(xiàn)在唐孝仁外放使相,就任西疆軍務大使,負責對波旦作戰(zhàn)的所有事宜。
繼任唐孝仁為相的,是賈仁義。
世人皆稱頌唐規(guī)賈隨,賈仁義基本上延續(xù)了唐孝仁的一貫政策,度過了朝廷的平穩(wěn)時期。
賈仁義的政績不如唐孝仁,可是賈仁義為官清廉,是朝中道德的模范。
現(xiàn)在賈仁義巡查各地的學政,巡安天下,也擔負著使相的頭銜。
繼任賈仁義的是錢多明,這位首輔被朝野上下稱作財相。
錢多明從戶部尚書升遷首輔,在他任內(nèi)實現(xiàn)了紙幣發(fā)行,財源擴充的重要政策。
錢多明擔任首輔時,官員吏員都漲了許多待遇,也得到許多人的擁戴。
齊順義算是第四任首輔了。
比起之前三任首輔大員,齊順義坐的并不穩(wěn)當。
朝廷平穩(wěn)許久的局勢發(fā)生了改變。
刑部尚書曾黎入閣,這位出身刀筆吏的官員,展現(xiàn)出濃烈的法家傾向。
而朝野之中,傾向或信奉法家的官員,全都集中在了曾黎的身邊。
這就是現(xiàn)在朝廷里頗有影響力的曾黨。
法家這個流派,一直在王朝更迭里,隱秘的流傳著。
有人說歷朝治國之術,全是外儒內(nèi)法,足以證明法家學術在歷朝歷代的市場。
曾黎也是一個,公開表明信奉法家的官員。
一群認同法家的官員們,全部集中在曾黎的身邊。
面對發(fā)展越來越快的世界,幾乎所有學派全迎來了迷茫。
儒家的理學道學一脈,就遭受了巨大的挫折。
這也并非全是心學一脈的壓制。
理學道學的重倫常、重道德的理論,迎來了更多的沖擊。
尤其是在這個時代里,小農(nóng)經(jīng)濟漸漸解體。
大宗族也漸漸解體,被小家庭所取代。
這種變化對道學理學的沖擊龐大。
當物質發(fā)展了,道德的要求反倒是越來越高。
而僅僅是內(nèi)修道德,已經(jīng)沒法解決逐漸增多的問題。
道學理學的學術體系,也沒法解決更多的科學問題。
好比天文學的發(fā)展,就打破了儒家傳統(tǒng)的天人感應學。
天體運行,全是自有其規(guī)律。
這規(guī)律是可以預測,可以解釋的。
這讓喜歡拿星體變化和天災來抨擊朝廷國策的理學道學一脈,遭受了嚴重的沖擊。
學術體系的危機,讓儒學也終于走上了變革之路。
心學的格物致知,能夠很好的跟科學發(fā)展補充,把儒學納進了科學的體系里。
所以呂為賓的信徒逐漸增多,心學從京都開始發(fā)展,在各大城市快速蔓延起來。
心學代表的新型儒學,逐漸開始成為縣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