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陸卿都已經(jīng)練完劍回來了,看到祝余有些迷迷蒙蒙地坐在那里,便走過去,從桌上拿起一只小瓷瓶遞給祝余:“果釀后勁兒大,吃了這個能舒服些?!?/p>
祝余接過那瓷瓶,從里面倒出來一粒藥丸,就著陸卿遞到嘴邊的溫水喝了下去。
那藥丸入口就有一種清清涼涼的感覺,用水吞服下去更是把那一股清涼一路順著喉頭帶到了肚子里,原本身上那一種酒后略帶一點(diǎn)滯悶感的不適頓時就消減了許多。
她把玩著手里的小瓷瓶,那是一個純白的,小葫蘆形狀的瓷瓶,大概也就巴掌心大小,一看就知道是誰的東西。
她認(rèn)識的人里面,除了嚴(yán)道心之外,還有誰會有這么多各種不同材質(zhì)、不同大小的葫蘆瓶呢!
一想到嚴(yán)道心,祝余的心情就又往下落了落,心里面總覺得有一種沒著沒落的難受。
前一天晚上,和陸卿、陸朝他們把酒言歡,聽他們講過去的一些有趣的事情,讓祝余恍惚之間也暫時忘卻了眼下的處境,而天亮之后,酒也醒了,看著手里的小葫蘆瓷瓶,她就好像又被狠狠拉回了現(xiàn)實(shí)之中,原本那些讓她忐忑的,不安的,惴惴的,就又無可逃避地?cái)[在了眼前。
“也不知道嚴(yán)道心這會兒在死牢里面是個什么情形……”祝余喃喃地說。
陸卿走到她跟前坐下,攬著她的肩膀,讓祝余靠在自己懷里:“過幾天,說不定咱們能親自問問他?!?/p>
祝余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陸卿:“什么意思?”
“昨天你睡著了,我和陸朝聊天的時候,順便打聽了一下有沒有嚴(yán)道心什么時候被安排行刑的消息。
推算起來,應(yīng)該在你去幘履坊取新衣服之后的幾日。”
“然后呢?”祝余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想要干什么?”
“劫法場?!标懬浠卮稹?/p>
祝余盯著陸卿的臉,想要從他的表情里看到戲謔,可是她只看到了陸卿眼中的認(rèn)真。
“當(dāng)真要去劫法場?”祝余問。
“當(dāng)真?!标懬潼c(diǎn)了點(diǎn)頭,表情和語氣都帶著幾分嚴(yán)肅,“你打算攔著我嗎?”
祝余看著陸卿的眼睛,若有所思,然后搖了搖頭:“不打算。
為什么要攔著你?嚴(yán)道心與你既是同門,又稱得上有手足之誼,這一次也是被你拖下水,才會有此一劫。
若是這樣,你都能夠置之不理,那也太不符合你的為人和脾氣秉性了。
這個法場,必須劫?!?/p>
陸卿原本嚴(yán)肅的臉上終于又浮現(xiàn)出了笑意,他把祝余重新攬進(jìn)懷里,用下巴枕著她的頭頂,深深嘆了一口氣:“有的時候我都忍不住懷疑你是不是個巫女,不然怎么每一次都能把我的心思看得如此清楚明白。”
祝余也跟著笑了出來。
幸虧自己本身也是一個言行舉止足以算作“驚世駭俗”的人,又與陸卿有著這般默契,否則換成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高門千金、藩王之女,光是聽到“劫法場”這三個字,估計(jì)都要被嚇個好歹。
吃了嚴(yán)道心留下的藥,祝余也從本來也不算特別嚴(yán)重的宿醉感中解脫出來,她也換了一身利索的衣服,到院子里面轉(zhuǎn)著圈跑一跑,恢復(fù)恢復(fù)體力。
劫法場?。【退阕约簬筒簧鲜裁磩e的忙,最起碼跑路的時候也得跟得上才行嘛。
白天的時候,符文符箓被陸卿派出去值班些東西,估計(jì)是看符箓被憋得實(shí)在難受,陸卿特意讓符文幫他事先準(zhǔn)備了一身獵戶常穿的衣服,兄弟二人貼了假皮,裝作是從外頭到京城里來,剛賣完了獸皮的獵戶兄弟的模樣。
兄弟兩個都出去了,小院子里格外靜謐,下午的時候,太陽光正暖,祝余就在院子里面曬著太陽看書,或者是和陸卿下棋。
到了黃昏的尾聲,天色逐漸暗了下去的時候,柳月瑤都帶人把晚飯送過來了,祝余才發(fā)現(xiàn)符文符箓這兩兄弟竟然還沒有回來。
如果是別人,她可能還會想到會不會是因?yàn)楸飷灹颂?,冷不防出去辦事,所以想要多混一些時候再回來,貪玩了之類的。
可是對方是符文符箓,祝余就根本不存在這樣的想法。
那兄弟兩個對陸卿的吩咐向來是一絲不茍地去履行,哪怕外面的花花世界再怎么五光十色,他們也絕不會有任何動搖。
采買那些東西根本不需要花那么久的時間,他們兩個久久沒有回來,要么是被什么事情給絆住了,要么是怕有什么麻煩,所以不敢回來。
“他們兩個不會遇到什么麻煩了吧?”祝余有些擔(dān)憂地問陸卿。
陸卿看了看天色,也微微皺了皺眉,問還沒有離開的柳月瑤:“符文符箓還沒回來?”
柳月瑤點(diǎn)了點(diǎn)頭:“到方才我過來之前都沒有看到他們。”
“今日外面可有什么動靜?”
“沒有,除了下個月鄢國公夫人做壽的事情之外,最近京城里面風(fēng)平浪靜,大的動靜、小的動靜都沒有?!绷卢帗u了搖頭。
陸卿沒有再說什么,揮手示意讓她下去,柳月瑤福身退下,祝余有些擔(dān)心地看看陸卿。
“別慌,他們兄弟兩個,一般人也拿不住。若是出動了很多人馬,也不會如此風(fēng)平浪靜,柳月瑤都一點(diǎn)風(fēng)聲沒有聽見。”陸卿安慰祝余道,“不用擔(dān)心,他們兩個都是做事穩(wěn)重的人,到了個時候還沒回來,未必是遇到了什么麻煩,也可能是有什么別的緣由。
咱們先不要著急,耐心再等一等看看?!?/p>
祝余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也知道符文符箓兩個人加在一起,尋常人十個八個都別想近他們的身,既然陸卿都這么說了,她也就耐著性子,把心中的不安壓下去。
又等了一會兒,始終不見兩個人回來,陸卿就把飯菜撥出來一部分給兩兄弟留著,其余的拉著祝余一起吃。
“你餓著肚子等他們,和吃飽了等,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不會有什么區(qū)別?!标懬浒参克?/p>
兩個人吃完了飯,柳月瑤帶人來收拾碗盤的時候,人還是沒回來。
祝余心里面七上八下,一點(diǎn)都不安穩(wěn)。
一直到了月上梢頭,原本安靜的院子里才終于又有了動靜。
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