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璟鑠被侍衛(wèi)押走之后,那沉重而雜亂的腳步聲逐漸遠(yuǎn)去,可朝堂上的眾人卻依然感覺那聲音還在耳邊回響,
整個朝堂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氣,又重新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安靜之中。
群臣們大氣都不敢出,眼睛都直直地看著李承乾,目光中交織著各種復(fù)雜的情緒。
李承乾宛如一尊失魂的雕像,靜靜地半跪在那里,雙臂緊緊地抱著宋靜姝那已經(jīng)冰冷的身軀。
他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久久不能回神。
溫太醫(yī)輕嘆了一口氣,上前微微拱了拱手,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陛下還請節(jié)哀啊。這個小姑娘著實可憐,您瞧,她長途跋涉而來,一路上怕是連一口熱飯都沒吃上。”
“長期的饑餓和勞累早已將她的身體掏空,她就像一盞油燈,在見到陛下之前,其實早就已經(jīng)油盡燈枯了啊。”
溫太醫(yī)的聲音低沉而緩慢,帶著一絲憐憫,在安靜的朝堂中回蕩。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接著說道:“只是這姑娘心中有一股頑強的信念,一直支撐著她?!?/p>
“靠著這口氣,她才艱難地活著走到了長安,見到了陛下?!?/p>
“如今心愿已了,這最后的支撐也沒了,她這才……去了。”
“陛下,您一定要節(jié)哀,莫要太過難過傷神啊?!?/p>
溫太醫(yī)擦了擦額頭,語氣沉重地繼續(xù)說道。
“陛下,微臣必須要如實相告,即便她能活下來,她這腳疾的狀況也是極為糟糕。”
“微臣行醫(yī)多年,如此嚴(yán)重的傷勢,除了截肢這一殘酷的法子,微臣實在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醫(yī)治之法了?!?/p>
這腳疾險惡萬分,已經(jīng)將她折磨得不成樣子了。”
“她這等身體,哪怕截肢了,也斷無活路可走?!?/p>
李承乾閉著眼睛,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許久之后,才艱難地開口道。
“朕知道了,傳朕旨意,追封宋靜姝為追思公主,以公主之禮厚葬于咸陽陵園?!?/p>
“朕要讓她在死后,也能夠俯瞰咸陽百姓的安居樂業(yè)。”
“朕會用行動告訴她,她所期盼的太平盛世,朕一定會實現(xiàn),以后這天下處處都會如咸陽一般安寧祥和,讓她的靈魂得以安息。”
“是,陛下!”
群臣齊聲應(yīng)道,聲音在朝堂中久久回蕩,帶著一絲莊重和肅穆。
……
三日后,陽光灑滿了長安的大街小巷,今天李靖大軍出征吐蕃的日子,整個長安城都沸騰了起來。
百姓們紛紛涌上街頭,手中拿著五彩斑斕的彩綢和嬌艷欲滴的鮮花,臉上洋溢著自豪和期待的神情。
街道兩旁張燈結(jié)彩,那一盞盞燈籠像是燃燒的火焰,照亮了人們興奮的臉龐。
歡呼聲、祝福聲交織在一起,如同過節(jié)一般熱鬧非凡。
人們眼中閃爍著光芒,期待著王師能夠早日凱旋,為大唐揚威,捍衛(wèi)大唐的尊嚴(yán)和榮耀。
而在昭獄之中,卻是另一番壓抑而凄涼的景象。
陸璟鑠獨自被囚禁在陰暗潮濕的牢房里,四周彌漫著一股腐朽和絕望的氣息。
他身上原本那光鮮亮麗象征著錦衣衛(wèi)榮耀的飛魚服,如今已變得臟亂不堪,布滿了灰塵、污漬。
那精美的花紋被污垢掩蓋,再也看不出曾經(jīng)的華麗。
他整個人蓬頭垢面,頭發(fā)像是雜亂的水草一般胡亂地散落在臉上,遮住了他那曾經(jīng)炯炯有神的雙眼。
曾經(jīng)那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疲憊和滄桑,眼神中也沒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一片黯淡和空洞,仿佛生命的活力已經(jīng)從他身上流逝。
那些曾經(jīng)與他共事的同僚們,從他牢房前走過時,就像沒看到他一樣,眼神冷漠而又疏離,如同陌生人一般。
他們的目光沒有絲毫停留,更沒有一點昔日同袍的情誼,全然沒有要照顧他的意思,仿佛他是一個被世界拋棄的人,一個不該存在于他們記憶中的人。
張顯懷也曾來過一次,他靜靜地站在牢房外,面無表情,就那樣直勾勾地看著陸璟鑠,一言不發(fā)。
他的眼神中蘊含著復(fù)雜的情感,有疑惑、有惋惜、有不舍,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無奈。
就這樣看了好一會兒,像是要把陸璟鑠的模樣刻在腦海里,最終還是默默地轉(zhuǎn)身離開,只留下陸璟鑠獨自在這黑暗的牢房中,承受著孤獨和寂寞。
整整三天,沒有錦衣衛(wèi)來提審他,刑部的人也沒有來立案,整個昭獄仿佛忘記了他的存在。
陸璟鑠就仿佛是被整個世界遺忘了一般,孤獨地待在這昭獄的最深處。
這里關(guān)押的都是些窮兇極惡之人,四周的墻壁散發(fā)著一股寒意,仿佛能凍結(jié)人的靈魂。
那黑暗的角落里似乎隱藏著無數(shù)雙窺視的眼睛,讓人心生恐懼。
陸璟鑠大多數(shù)時間都只是靜靜地閉目養(yǎng)神,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內(nèi)心實則在等待,等待著一個對他來說至關(guān)重要的人出現(xiàn),那是他在這黑暗中的唯一渴求。
厚重的牢房大門緩緩地被打開,那生了銹的鉸鏈發(fā)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的響聲,在這寂靜的環(huán)境中顯得格外突兀和恐怖。
那聲音像是來自地獄的召喚,打破了原有的死寂。
一把太師椅被錦衣衛(wèi)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牢門口,那動作仿佛是在放置一件易碎的珍寶,又像是在進(jìn)行一場莊重的儀式。
陸璟鑠聽到動靜,微微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亮。
他努力地給自已整理了一下那凌亂不堪的儀容,用顫抖的手梳理了一下頭發(fā),擦了擦臉上的污垢,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眼神中充滿了敬畏。
身著一身黑袍的李承乾從外面緩緩走了進(jìn)來,他的步伐沉重而緩慢,每一步都像是帶著千鈞重負(fù),仿佛有一座大山壓在他的身上。
他走到太師椅前,緩緩坐下,神色冷峻,眼神中卻藏著旁人難以察覺的復(fù)雜情感,有悲傷、有無奈、有不舍,還有大部分的心疼。
隨后,他揮了揮手,所有的錦衣衛(wèi)都領(lǐng)命退了出去。
剎那間,靜謐的昭獄深處,只剩下了李承乾和陸璟鑠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