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巴爾干半島籠罩在硝煙之中,君士坦丁堡的大理石街道上,凝固的血痂與碎石混作暗紅色的泥漿。
唐軍的乾武大炮陣列在金角灣畔,青銅炮管因持續(xù)發(fā)射而發(fā)燙,蒸騰的熱浪扭曲著遠處坍塌的狄奧多西城墻。
那曾被拜占庭人視為神佑屏障的三重城垣,此刻已化作蜿蜒數(shù)里的瓦礫堆,斷裂的石柱上還殘留著基督教圣像的斑駁痕跡。
“報——!”一名傳令兵踉蹌著撞進中軍大帳。
“我軍第三十七次沖鋒被擊退后,敵方又有新的援軍從色雷斯方向涌來!”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悶雷般的轟鳴,震得牛皮帳篷簌簌落塵——是聯(lián)軍用投石機進行的報復性還擊,飛濺的碎石砸在帳外親兵的盾牌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脆響。
秦懷道猛地起身,腰間玉帶撞得帥案上的青銅令箭叮當作響。
這位承襲胡國公爵位的將領,此刻俊朗的面容因焦躁漲得通紅:“十萬發(fā)炮彈!工部員外郎在長安拍著胸脯說,這些火藥足夠夷平君士坦丁堡!”
“可看看現(xiàn)在!”
他抓起案頭的羊皮地圖狠狠摔在地上,標注著進攻路線的朱砂紅在君士坦丁堡處戛然而止,宛如一道未愈的傷口,“整整三十天,我們的糧草消耗了七成,火藥庫存只剩半月之數(shù),拿什么去跟陛下交代?”
帳內二十余名將領噤若寒蟬,唯有燭火在眾人臉上投下明滅不定的陰影。
角落里傳來鎖鏈輕響,被俘虜?shù)陌菡纪ベF族正蜷縮在鐵籠中,他染血的紫色長袍與籠外唐軍將領的明光鎧形成刺眼對比,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始終死死盯著帳頂懸掛的唐隼戰(zhàn)旗。
“秦將軍,且消消氣?!?/p>
吳天巖慢條斯理的轉動著手中的象牙籌算,這位征西大將軍指甲縫里還沾著前日審訊俘虜時留下的血污,“您看這沙盤?!?/p>
他屈指彈動幾枚代表敵軍的黑陶棋子,“自城墻崩塌那日起,整個西方世界都在沸騰?!?/p>
“威尼斯的商船載著熱那亞的傭兵,匈牙利的輕騎兵踏著保加利亞的土地集結,他們不是為某座城池而戰(zhàn)——”
籌算重重敲在代表圣索菲亞大教堂的銀質模型上,“而是在捍衛(wèi)他們所謂的上帝與榮耀。”
“榮耀?”秦懷道冷笑,劍鋒般的目光掃過帳外堆積如山的敵軍尸體,那些穿著鎖子甲的軀體上,半數(shù)還插著未燃盡的火箭。
“不過是群被教士洗了腦的瘋子?!?/p>
“他們的婦孺都在搬運石塊,孩童也敢向我們的火銃沖鋒,這難道是正常的戰(zhàn)爭?”
“正是因為不正常,才值得警惕?!?/p>
吳天巖解開衣襟。
“當一個民族將死亡視為通往天堂的階梯,常規(guī)戰(zhàn)法便失去了意義。”
“你可知道高昌之戰(zhàn)?當年麴文泰據(jù)守堅城,我們同樣久攻不下,最后靠什么破城?”
“斷水。”帳中有人低聲接話。
“不錯!”吳天巖眼中閃過寒光,“君士坦丁堡雖有地下水道,但維系全城的瓦倫斯高架渠早已被我們摧毀。”
“如今他們靠騾馬從城外運水,只要截斷補給線……”
“不可!”程處弼猛然站起,這位程咬金的嫡孫因激動而滿臉漲紅,“西方聯(lián)軍在城外布置了十二座浮橋,每座橋都有重甲騎士把守。”
“前日派出的八百子弟兵,只有十七人活著回來!”
空氣瞬間凝固。
一名傷兵被抬過中軍打仗,他的右腿齊膝而斷,斷口處還在汩汩冒著黑血——顯然是中了敵軍的希臘火。
“諸位請看?!眳翘鞄r展開一卷泛黃的羊皮紙,上面用拉丁文繪制著君士坦丁堡的城防圖,“敵軍看似銅墻鐵壁,實則外強中干?!?/p>
“他們的精銳騎士在城墻攻防戰(zhàn)中損耗殆盡,如今沖鋒的大多是臨時拼湊的民兵?!?/p>
他的手指突然停在金角灣北岸,“但我們的真正危機,在于火藥存量。一旦彈藥用盡,面對那些悍不畏死的暴民……”
話音未落,帳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一名渾身沾滿泥漿的信使?jié)L鞍下馬,懷中的密函封火漆印著醒目的“敕”字。秦懷道搶步上前,展開信箋的瞬間,面色驟變。
“陛下口諭:‘朕聞西方諸夷負隅頑抗,此乃天佑大唐,試吾兒郎鋒芒,昔衛(wèi)霍北擊匈奴,未言艱辛,今君士坦雖堅,終是冢中枯骨。凡我大唐兒郎,當以必勝之心,建不世之功!’”
寂靜如潮水般漫過整個營帳。吳天巖若有所思的摩挲著下頜:“陛下之意,是要我們畢其功于一役?!?/p>
“諸位可還記得《孫子兵法》所言?‘故知兵之將,生民之司命,國家安危之主也?!丝痰木駬?,不僅關乎這場戰(zhàn)役,更關乎大唐百年國運?!?/p>
程處弼突然拔出佩劍。
“某雖不才,愿領三千死士,夜襲敵軍糧草營!若不能斷其命脈,程某提頭來見!”
“且慢?!鼻貞训腊醋∷氖滞?,目光掃過帳中每一張年輕的面孔,這些與他一同長大的國公子弟,此刻眼中既有焦慮,更有躍躍欲試的豪情。
他深吸一口氣,“傳令下去:即日起,全軍節(jié)省火藥,每門大炮每日僅許發(fā)射三彈。”
“各營抽調精銳,組建百人敢死隊,專攻敵軍補給線。至于城內的水源……”
他看向吳天巖,后者心領神會的笑了笑。
“末將愿往!”帳中響起此起彼伏的應和聲。
當夜,金角灣的海水被染成詭異的青綠色。
唐軍敢死隊乘著涂滿桐油的牛皮筏,悄無聲息的靠近君士坦丁堡的地下水道入口。
他們腰間的皮囊里,裝滿了從西域運來的巴豆粉末,這種不起眼的瀉藥,即將成為比火藥更致命的武器。
與此同時,程處弼率領的騎兵在夜色掩護下,繞道黑海北岸,直撲敵軍糧草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