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愿不說話,她不想將一切推到盛景炎身上,歸根到底盛景炎是最無辜的。
“我只是沒有辦法接受?!?/p>
“我們那樣期盼他的到來,我甚至想過等他出來后,我要陪他一起做手工,一起追他喜歡的小動漫,一點點的陪他從幼兒時期逐漸長大成人,我想把我的一切都交給他,可是……”
那種悲意再度涌上心頭,克制不住的淚意。
“阿愿,不要逃避,你需要接受這一切。”
盛景炎的目光溫和堅定。
“我們都不想發(fā)生這種事,你已經(jīng)做到最好,但我們跟他有緣無分,錯的不是你我,是那場意外?!?/p>
“他還沒有降生,他還有重新選擇的機(jī)會?!?/p>
“或許他可以遇到更好的家庭,過上更幸福的人生?!?/p>
“他在你身體內(nèi)時一直都是懂事的,懂事的小朋友也不希望自己的母親為他的離開傷心難過?!?/p>
“阿愿,你不知道嗎?你這樣悲傷痛苦,他走得也走不安穩(wěn),會一直想停下來看一看你?!?/p>
“所以為了你我,也為了他,不要再去想這些了好不好?!?/p>
“你這樣難過,我也會跟你一起難過的?!?/p>
盛景炎聲音里面一直都裹挾著明顯的柔意。
他看著面前的女人,內(nèi)心是不忍的,甚至不明白為什么老天爺要讓她遭受這么多劫難。
他知道許愿最初并不算歡迎這個孩子的到來,可時間久了,他能感受到許愿對孩子的愛護(hù),她是期待孩子降生的。
不過三個月,許愿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小孩子的衣物,小孩子的玩具,還特地定制了搖搖椅,小爬墊,公寓有個房間專門設(shè)計成嬰兒房。
她雖然不說,但對孩子是飽含愛意和期待的。
他從來不喜歡小孩子,覺得小孩子吵鬧又無趣,只會給人帶來麻煩。
可如果那個孩子是許愿的,他愿意去期待去教養(yǎng)。
現(xiàn)在卻是一切還未開始,就已經(jīng)結(jié)束。
盛景炎暖著她冰涼的手,讓她感受到自己的體溫,讓她的情緒逐漸穩(wěn)定下來。
“陪我吃點東西好不好?剛下飛機(jī),一路奔波的好累。”他笑了笑,毫不顧忌的在她面前示弱。
許愿喉間微微發(fā)堵,好半晌嗯了一聲。
盛景炎眸光掠過餐桌上的那份已經(jīng)快要冷掉的飯菜,并未說什么,他的助理重新取出一份飯菜,猜到她現(xiàn)在沒有胃口,就給她盛了一碗雞湯,已經(jīng)撇去上面的雞油,雞湯味道香甜卻不油膩。
盛景炎在病床上擺好小桌子,取出湯匙,一勺一勺的喂給她。
許愿沒有拒絕他。
事實上,許愿從未像這樣被貼心照顧過。
幼年時期沒有被蘇青蓮和許鎮(zhèn)江如此照顧過,長大后嫁給傅京禮,更是她在一直照顧傅京禮,并沒有得到過什么真情反饋。
以前受了那么多的苦換來一個盛景炎,夠了呢。
她應(yīng)該是真的沒有胃口,喝了半碗就不想喝了。
盛景炎沒有逼她,將剩下的半碗喝掉。
在路上他就已經(jīng)詢問了許愿的具體情況,知道她現(xiàn)在頭暈得厲害,整個人恍恍惚惚的,他便將人塞進(jìn)被子里,一點縫隙都不留,不讓風(fēng)吹到她。
“乖一點,好好休息?!?/p>
許愿嗯了一聲,眼睛卻一直追隨著盛景炎,沒有移開。
盛景炎就坐在床邊,握住她仍舊帶著涼意的指尖捏了捏。
“我不走,我就在這里陪著你?!?/p>
許愿就盯著他看,不說話。
“真的不會走,以后我走到哪里,都會帶上我們阿愿的?!?/p>
許愿這才閉上眼睛休息。
一直未離開的沈略看完了全程,心里堵得厲害。
他是知道許愿在外是有多果決多雷厲風(fēng)行,更知道許愿在傅京禮面前有多優(yōu)雅體貼。
她一直都是完美的。
但今天的沈略才知道許愿其實并沒有多完美,她會受傷,會難過,會害怕,這樣更趨近于真實的她。
以往的許愿倒像是渡上了一層虛幻的假面,只有眼前的這個許愿才是真正的她。
縱然她在外如何理性,她也會有虛弱希望關(guān)懷的時刻。
是他將許愿想象得無所不能,所以才會犯下這樣可笑的錯誤。
他見過許愿接醉酒的傅京禮回家,面對那些領(lǐng)導(dǎo)高層她不慌不忙,侃侃而談,從不因為自己是女性角色而怯懦,面對長輩她更是優(yōu)雅溫婉。
A市許經(jīng)理,誰提起她不會贊嘆?
可就是這樣一直都可以鎮(zhèn)定面對所有事的許愿,她以前從來沒有可以依賴示弱的對象。
那一刻,許愿為什么執(zhí)意要找盛景炎呢?
恐怕在許愿心里,只有一個盛景炎才是她的依靠了,她可以毫無保留的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自我,那是她的愛人。
許愿不該是這樣的,可偏偏這樣的她更加真實。
沈略喉口酸澀難耐,嘴唇囁喏,卻說不出半句話,只能守在一旁。
盛景炎看著面前一直沒有安全感的愛人,眸光愈發(fā)深沉幽暗,本來一直含笑的眼睛都藏著明顯可見的涼意。
他冷淡的瞥了沈略一眼,卻并未說什么,兀自取出文件翻閱。
盛景炎的占有欲其實一直都很強(qiáng),此前他在許愿身邊安排過很多人,他那時說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只是不想自己的人受到任何傷害。
后來撤掉保鏢,也是因為不想許愿為此生氣,他不想讓許愿認(rèn)為自己是在監(jiān)視她。
可現(xiàn)在看來,他不該撤掉那些保鏢。
如果不撤掉保鏢,許愿就不會出事。
他眸光愈發(fā)黯淡。
倏地,病房的門被敲響,聲音不大,很輕。
盛景炎猜到是誰,只微微擰眉,也是擔(dān)心在病房內(nèi)交談會擾到許愿休息,方才將文件放到床邊。
他看著眼睫都在輕微顫動的愛人,就猜到她并未入睡。
他輕嘆一聲,在她眉心落下很輕的吻。
“阿愿,我就在門口,馬上回來。”
盛景炎離開,病房的門被結(jié)結(jié)實實的關(guān)嚴(yán),完全隔絕了內(nèi)外的聲音。
許愿抬頭看了眼馬上就空掉的點滴藥瓶,直接迅速的拔掉手臂動脈的針頭,雖疼卻忍著沒有痛呼出聲,但少不得冒出了血珠。
沒有立刻用棉球摁住針眼血,不停往外冒滴答滴答落在潔白的床鋪上,染紅了她的眼,也染紅了沈略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