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姜媒婆寬大的屁股把柳長安拿的小板凳全都蓋住。
板凳四條細腿兒,被她壓得‘嘎吱嘎吱’直晃悠。
她一臉推心置腹地道:“……你說的沒錯兒,按常理來說,一家子兄弟姐妹,就該按大小安排婚事,但你們粗不一樣啊,你們是奴籍,想嫁娶,得等主子配婚。”
“大姐兒才十六,誰知道那公府里的主子,什么時候想起來她,萬一等個五年、八年的,不是生生把旺兒給耽誤了嗎?”
“你們老兩口子就一個兒子,等著他頂門立戶呢,他早點成親生子,孝順你們,照顧姐姐妹妹的,難道不好嗎?”
“男人嘛,就得娶妻生子,才能懂事呢!”
“也有道理?!绷嫌行┬膭?,看了丈夫一眼,見他沒反對,殷切問道:“那姜大姐你給說的是哪家???”
“我能給你介紹差了嗎?也是你們寧國公府的人,就是二房管事劉福的長孫女,叫劉草燈的,她去年放了籍,是良民了!”姜媒人道:“你們都是一個府里伺候過的,應該知道她。”
“不是我夸,那女孩兒真是一等一的好人品,相貌好,脾氣好,有本事,會來事,關鍵是性格大方敞亮,像你們這樣,家里就一個兒子的,就得找個能干的兒媳婦?!?/p>
“也能幫你們撐起個家啊?!?/p>
“我倒是知道那女孩,記得是在二老爺院里伺候的,卻沒大接觸過!”柳艾氏回憶著,沒什么印象。
柳來順一個外院管事,更是不知道了。
“你放心,我不會騙你的,草燈好啊,沒有比她更好的了!”姜媒人一疊連聲地夸。
媒人嘴,兩張皮,從來沒準話。
人老、實話不多,都能夸成‘人老實,話不多’,更何況她拿了草燈家五十兩銀子,更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了。
柳艾氏和柳來順有些意動。
柳長安卻是手腳冰涼,整個人都在發(fā)顫。
她杏眼一眨不眨地睜圓,呼吸急促,臉兒都漲紅了。
劉草燈?這個媒婆子,居然敢把劉草燈介紹給她弟弟?她弟弟剛脫離苦海,就要進狼窩了?
“誰,誰讓你來說這個媒的?”她顫聲,胸口氣地發(fā)疼。
“?。窟@,這……”姜媒人眼珠子亂轉(zhuǎn),陪笑著道:“是草燈家……”
“是二少爺吧!”劉長安冷笑。
前世,劉草燈在公府二房那里伺候時,跟二老爺不清不楚的,柳長安親眼看見過,她跟二老爺親嘴,后來,她覺得二老爺太老,就勾搭上了柳文瑞。
柳文瑞拿她當個玩意耍,宴請狐朋狗友的時候,經(jīng)常讓她伺候,后來,柳清如的身份揭露,宋氏想讓柳長安認祖歸宗時,她曾經(jīng)公開嘲笑過:“什么千金小姐?跟我一樣的人物罷了,我好歹是二少爺?shù)耐ǚ垦诀?,名正言順,柳長安算個甚?”
“要是把她認成小姐,我第一個不服?!?/p>
她放蕩蠻橫,刁滑奸詐,是個一等一刁鉆古怪的人,姜媒人把劉草燈介紹給旺兒,能安什么好心?
況且,劉草燈一貫眼睛長在額頭上,曾放過話,要配就配府里最好的男人。
沒有人指派,她哪會相中旺兒?
柳長安惱怒交加。
姜媒人一怔,她這身份,只接觸過劉家人,柳文瑞哪會見她?
“什么二少爺不二少爺?shù)模苛颐米?,你們家怎么學的規(guī)矩,女孩兒也能插嘴長輩們說話了?”她撇撇嘴,臉上顯出幾分不悅來,“我好心好意來給你家說媒,得不著幾句好,倒要遭你家女孩兒冷臉?”
“呃,姜姐姐別氣!”柳艾氏連忙勸。
柳長安已經(jīng)冷下臉,收斂脾氣,她咬著牙道:“姜嬸子,我天生一副冷臉,不是沖你,倒是親事,就算了吧,我家旺兒歲數(shù)太小了,家父家母準備讓他讀書?!?/p>
“功名沒成之前,不說親事?!?/p>
“??!”姜婆人聽了這話,覺得那五十兩謝媒銀子,長出翅膀‘撲愣撲愣’地飛走了,笑容瞬間收斂,語氣也沉了,“柳妹子,你家男丁的婚事,讓個黃毛丫頭做主?”
“姜姐姐,你別生氣,這親事確實說得倉促了,我家沒準備給旺兒成親!”柳艾氏臉已經(jīng)垮下來了。
姜媒人說她家長安是‘黃毛丫頭’,她肯定不高興。
“嘖嘖嘖,柳妹子,你家是奴籍,旺兒也丟了差事,連‘宰相門前的七品官’都不是,有閨女愿意嫁進你家就不錯了,挑什么挑啊??!還讀書?”
眼看親事做不成,姜婆人臉兒一拉,說話也刻薄起來,“咱們這街里街坊,我也是看著旺兒長大的,他啊,男生女相,三棍子打不出個棍,哪是讀書的料?”
“快別浪費那銀子了。”
五十兩謝媒錢拿不著,心里越想越難受,話語如針直扎下來。
“你!”柳艾氏氣得胸口生疼,“我家孩子讀不讀書,跟你有什么關系?”
“你嚼什么舌根子?”
“我嚼不嚼,你家也是白讀,柳旺兒奴才出身,他伺候的二少爺都沒讀出來呢,他就是文曲星降世,難道公府里能讓他出頭?”
“他學不出來還好,學出來了,國公府第一個容不下他,我替他說親,是給他出路,你們不識好人心?!?/p>
姜媒婆哼聲,朝柳家人瞪了兩眼,扭著肥屁股站起來。
柳艾氏氣得不行,抄了掃帚就要打她。
柳長安怔怔看著,默默握緊了拳頭,指甲直接掐進肉里。
前世,柳文瑞漫不經(jīng)心,打廢了旺兒的嘴臉,直接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
她膽小懂事的弟弟,因為比柳文瑞有天分,會讀書,所以就活該死了!
這是哪的道理啊?
“滾,你給我滾!”
柳長安抄起茶杯,沖著姜媒人砸過去。
“哎?。 苯饺思饨?,肥胖身子挪騰著躲開。
‘嘩’的一聲,茶杯落地,摔得粉碎。
茶水濺了她滿裙子,碎瓷片也迸了她一身。
“我的天爺啊,可疼死我了,我好心來說媒,怎么說出錯了?真是沒天理了,好沒教養(yǎng)的丫頭!”
姜媒人疼得哀叫,在沒想到看著溫溫柔柔,知禮大方的柳長安,居然砸杯子打人。
再不敢多待,她邊罵邊跑。
柳長安氣不打一處來,臉色鐵青,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