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手背在身后,沒有看跪在地上的蘇九,嗓音涼薄如水。
“事情究竟如何,還有待商榷。你著急認(rèn)罪,反而讓人覺得你心虛,認(rèn)為你背后藏有更大的陰謀和算計。”
從蘇九給顧硯書下藥,并讓兩人在桃花林成事后,顧硯書就不將蘇九,看成以往的蘇九了。
這個女人心機(jī)之深沉,比以往祖母送來的其他女人更甚,更難以發(fā)現(xiàn)。
聞言,蘇九心里一涼。
墨方很快就將許永帶到前廳,供顧硯書審問。
許永跪在地上,顫顫巍巍將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
“世子,小的不是故意要動小廚房的吃食,只是見蘇九下午沒有用晚飯,才起了那點(diǎn)憐憫之心?!?/p>
“求世子寬恕啊。”
年過四十,許永膝下只有一個十歲的女兒,但女兒體弱多病,他只能多在侯府做些事,一年才能回家一次。
也正是因?yàn)檫@樣,他看到蘇九便想起了自己的女兒,總想對她好一些。
許永趴在地上,字里行間都是情真意切,沒有半分虛假之意。
然而,顧硯書卻從椅子上站起來,輕飄飄地吐出一句。
“將許永趕出侯府,永不招用。”
蘇九想過,顧硯書會罰永叔月俸,會對永叔行仗責(zé),以儆效尤。
但她怎么都沒想到,顧硯書竟然要將永叔趕出府去。
許永也瞪圓了眼睛,癱軟在地。
“世子……”蘇九朝顧硯書的方向追去,卻遠(yuǎn)遠(yuǎn)被墨離,墨方的大哥伸手?jǐn)r了下來。
“蘇九姑娘,世子言出必行,斷沒有將說出口的話收回之意,您不必再說了?!?/p>
墨離攔住蘇九,墨方跟在顧硯書身后,回了書房。
蘇九站在原地,臉上都是彷徨和迷茫的神色。
她知道,是她害了永叔。
顧硯書因她下藥的事記恨她,所以才會那么生氣,非要懲罰永叔動了小廚房的一碗面不可。
她現(xiàn)在再去求饒,顧硯書也不會改變心意的。
蘇九站在原地,遲遲不敢回頭面對許永,許永卻很看得開。
他主動走出來安慰蘇九。
“小九,你不要自責(zé),幫你是我心甘情愿的。再說被罰出府也是好事,我也許久沒回家一趟了……”
許永在笑,憨厚老實(shí)的臉上,也沒有半分責(zé)怪蘇九的意思。
但蘇九卻更自責(zé)了。
第二天,許永被墨方帶出清心閣,送離侯府。
墨離和墨方是兩兄弟,都在顧硯書身邊伺候。
兩人一向輪流陪顧硯書外出辦事,今天正好是墨離留在府中。
蘇九找他告了半天的假,離開侯府去了錢莊。
上個月顧老夫人給她的一百兩,她全部存在了錢莊里。
許永是因?yàn)樗疟悔s出侯府的,他家里又有急需看病的女兒。
所以蘇九一咬牙,取了三十兩銀子,并找去了許永家。
“殺千刀的,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被趕出來?。颗畠哼€等著你的錢治病,你、你怎么就被趕出來了?”
“你這樣,不是讓我們娘倆去死嗎?”
蘇九剛走到許永家門口,就聽屋里傳來一個婦人痛哭的哀嚎聲。
許永頹然地站在門口,等婦人哭夠了,才抹了抹眼淚。
“霜兒她娘,你放心,我一定還能再找到其他活干的?!?/p>
他怎么會想到,就因?yàn)橐煌朊?,他就被侯府?dāng)f出來了呢?
許永扶著婦人,正準(zhǔn)備朝屋里走去時,蘇九叫住他,“永叔!”
許永一臉茫然地回頭,婦人看了眼蘇九,忙擦著眼淚朝屋里走去。
蘇九照常穿著男裝,她也沒多看。
“小九,你怎么來了?”許永走出院門,一臉驚訝。
蘇九將自己取的三十兩銀票,全部遞給許永。
“永叔,都是我連累了你。這些你收下吧,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就到侯府找人給我托話?!?/p>
蘇九三言兩語說完,便轉(zhuǎn)身急急忙忙跑了。
許永抱著銀票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
蘇九是來給他送錢的。
可是,他怎么能收蘇九的錢,蘇九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九……”許永想追過去時,蘇九已經(jīng)跑沒影了。
院子里,婦人扶著一個十歲女娃走了出來,“霜兒她爹,發(fā)生什么事了?”
許霜兒面露愧疚,正想說家里沒有錢,以后都不用給她治病了,許永就偏頭,愣愣道。
“剛剛有個人給我送錢來了……”
許永話音剛落,墨方便再次折返回來。
…………
清心閣,書房。
墨方俯身恭敬站在顧硯書面前,一字一句道。
“屬下趕過去時,正巧聽到許永說,蘇九給他送了三十兩?!?/p>
再加上他送過去的三十兩,許永現(xiàn)在足足有六十兩,足夠做門小生意了。
書桌前,顧硯書眉梢微揚(yáng),執(zhí)筆的動作沒有絲毫變化。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p>
“是?!蹦礁┥黼x開。
顧硯書執(zhí)筆繼續(xù)寫字,直至落下最后一筆,他才收手,將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蘇九正提著掃帚,在認(rèn)真地打掃院子。
據(jù)墨方說,她昨天干了一個大男人兩天的活。
而且,連晚飯都沒去吃。
但是她似乎并沒有半分委屈,要不是出了許永的事,恐怕她也不會想和他有什么交集,主動找他攀談。
但是,她是真心這么想,還是一切都是做戲……
顧硯書遲疑了。
如果是前者,蘇九卻膽大包天到給他下藥,非要爬上他的床。
但如果是后者……
那蘇九的心機(jī),則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深。
那即使再多的重活、累活,這個人也不會露出破綻。
她更不可能,因?yàn)檫@點(diǎn)困難,就主動離開清心閣。
“墨離。”顧硯書輕喚一聲。
很快,墨離推門走了進(jìn)來,俯身恭敬道。
“世子……”
“把蘇九叫來,從今以后讓她在我身邊貼身伺候。”
只有放在眼皮子底下,這個人才有出錯的可能。
也只有這樣,他才能時時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