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離得遠,但江淮剛剛也聽出,四皇子明面上夸贊蘇九,但實則語氣里滿是嫌棄的意味。
也正是因為這樣,顧硯書才不發(fā)一語。
想為蘇九出氣?
饒是當著所有人的面,也不愿給這位,深得百姓愛戴的四皇子一個好臉色?
他對蘇九上心到這個地步了?
“不是?!鳖櫝帟o了江淮否定的答案。
他不否認,他剛剛下軒轅翼的面子,是因為軒轅翼說的那番話。
但這與他對蘇九上心,沒有任何關(guān)系。
畢竟蘇九是他帶來的人。
她是人,不是什么物件,四皇子自詡出身低,與貧苦百姓更能想到一塊去。
憑著這一點,他更是以‘為百姓著想’之名,做了些好事,博得不少賢名。
但剛剛,他語氣里的嫌棄和輕蔑,卻令顧硯書十分不高興。
四皇子此人,并不如外界傳言那般,真心為貧苦人、真心為底層百姓出頭。
否則他剛剛,便不會嫌棄蘇九。
顧硯書與江淮從小一起長大,有時候,光憑對方的一個眼神,他們都能得知對方心里的想法。
江淮拍了拍顧硯書的手,真心夸贊。
“硯書大義,時時刻刻都在為百姓著想?!?/p>
顧硯書沒說話,好一會兒,他才詢問江淮,“屏風(fēng)后面的那些人,都是哪些官員的女眷?”
僅是掃了一圈,顧硯書便看出,今天在場的人里,全是入朝為官的上京子弟。
他有些擔心,那些女眷會如四皇子一般,嫌棄蘇九的出身。
蘇九會受到欺負。
畢竟四皇子都能看得出,蘇九不是出身豪門世家,那別人自然也能看得出來。
江淮卡殼了。
他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虛。
“硯書,得知你要來,我早早就讓大家將女眷送回去了。”
前腳剛攆人家走,現(xiàn)在又叫人家來,他哪做得出這種事。
況且,他再去叫人,這一來一回得浪費多少時間。
“所以她們都是樓下教坊司的……”雅妓。
江淮最后兩個字還沒有說出來,顧硯書就蹙眉,抬腳大步朝那屏風(fēng)的位置走去。
江淮,“……”
還說他剛剛不是因為蘇九,才硬剛四皇子的?
眼見顧硯書冷著臉,仿佛真的生氣了,江淮急忙走去,一邊走一邊低聲解釋。
“硯書兄,她們是雅妓,不礙事的?!?/p>
聞言,顧硯書側(cè)頭,眉頭直皺道,“你見過哪家官太太與雅妓待在一屋的?”
江淮沒有見過。
但他自己也常與那些雅妓在一起,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
他有心想再說句什么,卻突然意識到,顧硯書剛剛用的詞語。
官太太?!
那女子的身份,頂多是個平民女子。
但顧硯書卻……
江淮站在原地,突然握著折扇不著急了,眼底更是浮起幾分揶揄的神色。
硯書啊硯書,還說自己對那女子沒有上心?
你看看你現(xiàn)在,都急得說出真心話了。
就是不知道你是存心隱瞞,還是當局者迷……
江淮笑了笑,也不再管顧硯書的事,反而拿著蕭,又去找旁人談天說地去了。
而彼時,屏風(fēng)后面。
如煙等人彈了幾首曲子,見蘇九似乎十分無聊,便拿出葉子牌教她怎么玩。
“蘇九妹妹,出這張,出這張就贏了!”
如煙親昵地靠在蘇九身上,伸出涂著蔻丹的手,指了指蘇九手里的牌。
蘇九茫然地扔出一個牌,如煙捻著絲巾,歡喜地驚呼道。
“呀!我們贏了……”
如煙笑得花枝亂顫,笑意盈盈地伸出手,去抓桌上的砝碼。
其余三人皆是面露難色,對著蘇九撒嬌地喊,“蘇九妹妹,你到底會了沒有?。吭僮屓鐭煄湍?,我們可要輸?shù)眠B衣裙都不夠賠了?!?/p>
蘇九笑了笑,把砝碼又挨個給三人分了分,“會了會了,我會了?!?/p>
這種身邊環(huán)繞著美人的快樂,蘇九算是體驗了。
她正玩得開心,顧硯書突然出現(xiàn),皺著眉一臉不悅地喊了一聲。
“蘇九,你在做什么?!”
雖然圍在自己身邊的人都是女子,但不知為什么,聽到顧硯書的聲音,蘇九還是嚇得立馬站起來。
“世、世子?”蘇九聲音輕顫。
這種被嚇到的心慌,就好像她背著顧硯書做了什么壞事一般。
蘇九嚇得站起來,如煙幾人也忙齊齊站起來,給顧硯書行禮。
顧硯書冷冷地掃了一眼幾人,盯著蘇九道,“跟我走?!?/p>
蘇九半咬著唇,依依不舍地將手里的葉子牌放下,離開時還和如煙咬耳朵。
“如煙姐姐,我得走了。我們有緣再見了。”
“嗯。”如煙全程都低著頭,不敢抬頭看那位神情冷漠的男子。
畢竟上京所有人都知道,侯府世子最厭惡女子。
江大人讓她們來陪蘇九時,也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們一定離顧硯書遠一點。
…………
蘇九跟著顧硯書走出雅間,不少人看到這一幕,都好奇發(fā)生了什么。
江淮打開折扇,端足了逍遙公子的做派,“硯書兄有事要忙,大家別在意,我們接著奏樂,接著玩……”
顧硯書雖不是愛管閑事、愛阻撓眾人玩樂的性格,但他太過守禮、太過端方,眾人都有些怵他。
眼下見無事發(fā)生,顧硯書只是要提前退場,在場的人都放開了玩。
而且玩得更囂張了。
角落里,一張矮桌前,軒轅翼端著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眼神陰翳道。
“我一個皇子,竟比不上顧硯書一介世子有威嚴……”
大家都怕顧硯書,卻也都敬重顧硯書。
可他一個皇子,這些人既不怕他,也不敬重他。
他賢王的名氣,只對民間那些無知百姓有用。
軒轅翼身旁的幕僚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全都低著頭,一臉難色。
而彼時,另一邊。
蘇九被顧硯書帶去一個包廂,還命人打來水,吩咐將蘇九從里到外都洗一遍。
蘇九知道,顧硯書一定是因為如煙幾人的身份,才會那么反常。
她咬著唇?jīng)]有動。
“怎么?我叫不動你?”顧硯書偏頭,冷冷盯著蘇九。
蘇九福了福身子,咬著唇有些生氣道,“奴婢覺得自己不臟,不用洗澡?!?/p>
顧硯書冷哼一聲,“和教坊司的人挨得那么近,你覺得不臟?”
蘇九就知道,顧硯書是因為這一點,才會叫她過來,還非要讓她洗澡。
但她打心底里覺得,如煙幾人沒什么錯,身上也不臟。
況且她曾經(jīng),也在青樓待過三年。
“如煙她們都是雅妓,是世子過激了?!碧K九幾乎梗著脖子,拒絕顧硯書的安排。
“你說是就是?”顧硯書瞥了一眼蘇九,給對面站著的老婦人使眼色。
老婦人正欲上前抓蘇九的時候,蘇九發(fā)現(xiàn)這一點,一邊朝后退一邊低聲道。
“這不是奴婢說的,是如煙她們說的。世子如果不信,可以去查……”
見她竟然敢為了如煙幾人反抗,顧硯書更生氣了。
他站起來,一把抓住蘇九的手,滿臉怒容道。
“蘇九,我沒有那么好的耐心去查這件事。但是你今天洗也得洗,不洗也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