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蘇九在柴房里醒來時,發(fā)現(xiàn)敷在自己膝蓋上的藥,已經(jīng)被重新?lián)Q過。
甚至就連昨天搓破一點皮,而并沒有流血的手掌,此時也被抹上了藥膏。
她一抬手,便是一股濃郁的藥味兒,并不難聞,反而還參雜著幾分似有若無的香氣。
是顧硯書給她換的藥?
他什么時候來的?
蘇九環(huán)顧四周,很快便發(fā)現(xiàn),除了桌上放著的一本圖集,便看不出任何男人來過的影子。
也許,顧硯書就是刻意不想讓她知道的。
蘇九挑了挑眉,便不再關注這件事,反而將注意力全部放到了那本圖集上。
洗漱完,她一步三跳地坐到桌前,捧著那本圖集看。
圖集上除了有少許的幾個字外,便是整頁整頁的圖案。
看著圖案,蘇九連猜帶蒙,也能勉強理解這些圖集的意思,最后她發(fā)現(xiàn),這似乎是個話本子……
“咳咳咳……”
不知什么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蘇九放下圖集,便聽到門外又傳來一個女子溫婉的聲音。
“夫人,您慢些走?!?/p>
“我沒事兒,就是躺得久了,難得出來走走。新蘭,你不必擔憂?!?/p>
后者的聲音,是冷氏的。
顧硯書的母親來了?
“把門打開,我們進去看看?!?/p>
蘇九腦海里剛閃過這個念頭,冷氏的嗓音,便隔著一道門,清晰地傳入蘇九耳中。
“是,夫人!”冷氏身邊的婢女春桃低應一聲。
不知她在哪里找的鑰匙,竟很快就將柴房的門打開。
在看到房門打開,冷氏與一個陌生女子出現(xiàn)的瞬間,蘇九便福身蹲在地上。
“奴婢蘇九給夫人請安。”
看到幾人出現(xiàn),蘇九才隱約意識到,似乎墨方、墨離和顧硯書都不在清心閣內。
又甚至,也許連心蓮幾人都不在清心閣。
否則,冷氏帶著一個女人來清心閣,院子里怎么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蘇九低著頭,恭敬乖巧地給冷氏行禮,猜測冷氏來此的目的。
而冷氏也在看了她一眼后,毫不顧忌地打量四周,問蘇九道。
“我聽說,昨天桑卓公主來了硯書的院子,所以特地過來看看。”
打量完柴房里的陳設,冷氏眉頭微蹙,眼底掠過一抹詫異的神色。
這柴房,什么時候還多了床、被褥,甚至還有個洗漱的臉盆子?
看起來,這間柴房似乎比不少傭人房還好一些。
冷氏心里詫異,卻并沒有將這件事說出來。
見蘇九蹲在地上,一句話都沒說,她又問。
“蘇九,昨日那桑卓公主來,可有為難你?”
“回夫人,桑卓公主并沒有為難奴婢?!碧K九低聲回了句。
“咳咳咳……”這時,冷氏突然低聲咳嗽起來。
“夫人,新蘭扶你過去坐下。”
“好,有勞你了!”
說話溫婉的女子扶著冷氏,走到蘇九剛剛坐著的椅子上。
而冷氏坐下后,臉色似乎也好了許多,她伸手將蘇九扶起來。
“她沒為難你就好。桑桌公主如今最近深受皇寵,你能避著她一點,就避著她一點?!?/p>
蘇九順勢站起來,低聲應了句,“是,奴婢知道了。多謝夫人提點?!?/p>
冷氏氣息有些微弱,像是大病初愈般,說話時也總有些力不從心。
說起來,蘇九也許久沒有見過冷氏了,想到冷氏對她還不錯,還送給她昂貴的鐲子,蘇九垂眸,不禁關懷地問了句。
“夫人這是生病了嗎?”
“咳咳咳……”冷氏突然又咳了起來,顧不上回答蘇九的問題。
她沒有說話,旁邊一直跟在冷氏身邊的女人,便溫聲解釋道。
“許是前幾月受了寒,夫人已經(jīng)斷斷續(xù)續(xù)咳到了現(xiàn)在。蘇九姑娘不必擔心,我略懂醫(yī)術,一定會將夫人的咳疾治好的?!?/p>
順著說話之人的聲音,蘇九偏頭,看了一眼站在冷氏身旁的女子。
女子穿著一襲白衣,面容精致、溫婉,笑起來時給人如沐春風的舒爽和愜意。
最關鍵的是,她與冷氏的關系……似乎極好。
兩人的手,從始至終都緊緊握在一起。
比起冷映雪這個親侄女,冷氏與眼前之人的關系,似乎還要更好些。
就是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是什么?
蘇九愣神了一會兒,但白衣女子卻始終定定看著蘇九。
她眼神溫柔,臉上也帶著善意的笑意,讓人不自覺地對她產(chǎn)生好感。
“嗯。”蘇九輕應一聲,同樣對著眼前的白衣女子笑了笑。
見狀,白衣女子咧唇,臉上的笑意擴得更大了。
“我姓盛,名為新蘭。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p>
聞言,已經(jīng)不在咳嗽的冷氏側頭,略帶驚異地看了一眼盛新蘭。
她似乎沒想到,盛新蘭會突然對蘇九說這樣的話。
當然,蘇九也沒想到。
她只是一個婢女,對方雖然沒有直接稟明身份,但她也能從對方的穿著和談吐看出:
這位盛新蘭,絕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女兒。
思及此,蘇九連忙福身,低聲道,“奴婢不敢?!?/p>
“沒關系……”盛新蘭溫聲,還想繼續(xù)說什么,就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
沒過一會兒功夫,顧硯書與墨方的身影,便一起出現(xiàn)在柴房門口。
“母親,您怎么來了?”他抬眸,犀利的目光在屋內掃視一圈,確定蘇九無事后,才微微俯身對冷氏行禮。
“怎么?我不能來嗎?”冷氏說著,作勢要從凳子上起身,盛新蘭忙上前扶了一把。
“夫人,新蘭扶您過去?!?/p>
她扶著冷氏,一步步朝顧硯書的方向走去。
顧硯書斂眸,“母親誤會了,兒子不是這個意思?!?/p>
“不是就好?!崩涫侠浜咭宦暋?/p>
站在顧硯書面前,盛新蘭從始至終都低垂著眼眸,沒敢抬眸看一眼,面前清風俊朗的世家公子。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冷氏伸手親昵地拍了拍盛新蘭的手。
“新蘭,你不必扶我了,讓春桃扶我過去就行,我與硯書到書房去說說話?!?/p>
守在門口的春桃應聲,走至冷氏身旁,攙扶著冷氏。
盛新蘭識趣地朝后退了一步,“是,那新蘭就在這里等著夫人回來?!?/p>
“嗯?!崩涫蠌澊?,對著盛新蘭淺淺地笑了笑,眼里滿是寵溺。
很快她走出柴房,顧硯書緊隨其后。
男人離開前,對著一旁低頭的墨方,悄無聲息地使了個眼色。
兩人朝書房走去時,墨方也走進柴房,微微俯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小姐要等夫人,去院子里等吧,那里有涼亭。”
聞言,盛新蘭微怔。
但很快她便意識到什么,咧唇笑了笑。
“好,多謝墨侍衛(wèi)提醒。”她輕應一聲。
離去時,她甚至還和蘇九道別道,“蘇九姑娘,今日時間倉促,改天有時間,我們再坐下一起聊聊天?!?/p>
墨方站在門邊,伸手道,“小姐,請吧!”
他語氣強硬,頗有一種想要將盛新蘭,盡快趕出柴房的迫切和著急。
看出這一點,蘇九都驚了。
墨方是在攆人嗎?
反倒是盛新蘭,她臉上始終掛著溫婉的笑意,沒有絲毫不自在的神色。
“有勞墨侍衛(wèi)了。”
盛新蘭淺笑著對墨方行禮,整得墨方都覺得,自己剛剛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見盛新蘭離開,他摸了摸鼻子,對著蘇九行了個禮后,也跟著走了出去。
柴房的門,再次上鎖。
蘇九眨巴眨巴眼睛,就又坐回桌上,捧著那本畫集看。
反正她也出不去。
而另一邊,盛新蘭剛一走到院子里,臉上的笑意便逐漸褪去。
看來,她今天特地帶冷氏過來,還真是來對了。
她就說,那最厭惡顧硯書身邊有女人的桑卓,怎么會放過蘇九、甚至還肯為蘇九求情。
原來……
顧硯書一直在明里暗里的保護蘇九。
正如今天,蘇九雖然再次被關回了柴房,但柴房里應有盡有,甚至就連供人消遣時間的話本子都有。
而且,蘇九身上有傷,所用的藥都是最昂貴的皇家御賜品……
這是受罰?
這難道不是變相的保護蘇九?
畢竟眼下,蘇九的腿受了傷,而清心閣內還有好幾個人對蘇九虎視眈眈。
所以將蘇九關在這柴房,可比放蘇九出去安全得多……
呵!
為了保護蘇九,這位一直對女人退避三舍的絕情世子,可真是煞費苦心??!
院子里,盛新蘭靜靜站在涼亭外,溫柔、恬靜的眸色里,壓抑著狠戾和濃濃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