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色陰沉,遼東又要有一場大雪。
而南越的紹康城,陽光明媚,李渠披著大氅,正在跟鄭克寧聊天。
以前陸端在的時候,什么事情都要跟鄭克寧商議,因為陸端年輕,比他資歷淺。
紹康城的事情,陸端都要提前跟他溝通。
現(xiàn)在李渠到了,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鄭克寧可不敢跟李渠拿喬。
不只是資歷的事情。
他被都察院御史給彈劾了。
京城禁軍,四個副將八個校尉,全都出事兒了,牽扯到販賣甲胄軍械和戰(zhàn)馬。
最要命的是,販賣的事情還跟刺殺顧公這件事,完全攪合在一起。
御史彈劾鄭克寧,縱容手下,販賣軍資,致使京城防務(wù)漏洞百出。
當(dāng)免職查辦,是否還有其他的罪過。
這件事,鄭克寧百口莫辯,因為他真的知道,而且還從中拿了好處。
因為這件事是他小舅子,四個副將之一的吳鐸,拉著其他人干的。
鄭克寧怕老婆,對這個小舅子也多有縱容,沒想到搞出這么大的事情。
在京城,連同他小舅子吳鐸在內(nèi)的三個副將,已經(jīng)罪狀明確,全都被竇慶山軍法從事。
而他們的家,全都被抄了,男子充軍,女子沖入教坊司。
這還不算完。
鄭克寧聽說,跟駱馳同駐守江陰的另外一個副將,和兩個校尉,已經(jīng)被朝廷抓走了。
原來的整個進軍高層,唯獨剩下他了,也許他就是下一個。
“鄭將軍,被彈劾的事情不要擔(dān)心,你忠心耿耿,太后能看得到,縱有瑕疵也不是你的錯?!?/p>
“老夫這就上奏折,就說這紹康城不安穩(wěn),離不開你鄭將軍?!?/p>
“為了江南穩(wěn)定,太后會給老夫這個面子的,你就安心在這里鎮(zhèn)守?!?/p>
李渠沉聲說道,語氣非常真誠。
鄭克寧雖然不是文官,但是在京城多年,心里的彎彎繞一點也不少。
他知道,這是李渠借勢收服自己,但如果自己不服,怕是真要被抓走。
因為他的屁股真的不干凈,所以他沒得選。
“末將謝過李鎮(zhèn)守,從今以后唯您馬首是瞻?!编嵖藢広s緊說道。
李渠表面不動聲色,實則心中狂喜。
一切事情都按照他跟顧道說的方向走,他已經(jīng)收復(fù)鄭克寧。
“鄭將軍,這是哪里話?!?/p>
“江南的事情,是你我二人商議決定,哪有什么馬首是瞻,您太客氣了?!?/p>
李渠的客氣,鄭克寧可沒當(dāng)真。
兩人正說著話,一個士兵帶著一個小太監(jiān)走進了鎮(zhèn)守府內(nèi)。
“大人,將軍,陛下明日設(shè)宴,給李鎮(zhèn)守接風(fēng),還邀請了當(dāng)?shù)亻T閥?!?/p>
“陛下派奴婢來請教李將軍意見,不知道這樣安排可否?”
李渠坐著沒動,只是淡淡地說道:
“你家陛下太客氣,請?zhí)嫖一貜?fù),外臣李渠一切聽從陛下安排?!?/p>
他們口中的陛下,就是南越皇帝司馬微瀾,也就是曾經(jīng)的端木若愚。
這破皇帝,他是一點都不想干了。
至于會不會當(dāng)亡國之君,他一點都不在乎,亡國的是司馬微瀾,他叫端木若愚。
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不過當(dāng)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大乾需要他在這皇位上坐著,該干的事情還是要干,比如給李渠接風(fēng)。
之所以還保留他南越皇帝的帝位,是為了安撫南越民心。
司馬家在南越干得不好,甚至快亡國了,但是幾百年積累,還是有很多忠臣孝子。
要不想紹康城亂,那就要照顧這些人的感受,尤其是南越的門閥。
以前他們跟皇族爭,但是現(xiàn)在面對大乾,他們都是司馬家的政治盟友。
只要司馬家的人還坐在皇位上,這些人就能夠自欺欺人。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目的,給魏無極添堵。
你魏無極不是號稱天下名士么?怎么把自己的皇帝弄丟了,成了我們大乾的傀儡?
而面對這種情況,魏無極沒有別的選擇。
一個依舊遙尊司馬微瀾為皇帝,以吳王的身份,控制剩下的國土。
但是政治上,就徹底失去了氣勢,畢竟皇帝都被人抓了,還談什么軍心民心?
另外一個辦法,就是找一個姓司馬的,推舉為新的南越皇帝,不承認(rèn)司馬微瀾。
這樣也有問題。
會導(dǎo)致南越分裂,他徹底失去了,包括都城紹康在內(nèi)的,所有南定城以北的領(lǐng)土。
所以司馬微瀾的皇帝還要做。
李渠對司馬微瀾,禮數(shù)到位,但是不能太客氣,否則失了大乾的威風(fēng)。
但是他也不能不客氣,畢竟司馬微瀾的另外一個身份,是魏家的女婿。
魏青梅現(xiàn)在還住在皇宮里面,縱然有一天南越滅了,憑借魏家和顧道的關(guān)系,司馬微瀾也不會怎樣。
第二日。
按照約定的時間,李渠和鄭克寧來到了皇宮,被小太監(jiān)引著見到了皇帝。
“外臣江南鎮(zhèn)守使李渠,見過南越皇帝陛下,見過貴妃娘娘。”
李渠抱拳給司馬微瀾和魏青梅見禮。
“侄女魏青梅,見過李世叔?!?/p>
等他見完禮了,魏青梅站起來了,趕緊給他行禮。
魏青梅的父親魏戴和李渠,雖然不是特別熟悉,但是同朝為官。
現(xiàn)在又遠在江南,魏青梅叫李渠一聲叔叔,合情合理。
當(dāng)然,這一聲叔叔,定然帶著討好的意思。
畢竟丈夫落在李渠手里了,她這個做妻子的,自然要幫著熟絡(luò)關(guān)系,爭取好處。
李渠點了點頭,看到了魏青梅隆起的肚子,分明是懷孕了。
“侄女客氣了,都是自己人!有什么需要直接說,只要不為難,一定不難為二位。”
李渠說道。
他做事情老辣,把魏青梅和司馬微瀾說成是自己人,把雙方關(guān)系拉得親近了。
但是也說明,太過分的就不要提了。
“那就先多謝李叔叔,李叔叔快請上座?!蔽呵嗝芬皇滞兄亲?,一邊說道。
雙方見禮之后,江南五姓門閥的家主,這才被小太監(jiān)帶過來。
他們先拜見皇帝和魏青梅,然后才拜見李渠,之后落座,相談甚歡。
李渠不喜歡門閥。
但是能穩(wěn)定江南,能給魏無極添堵,那李渠就非常的喜歡了。
紹康城以及周圍的郡縣,能夠控制在大乾手里,這些門閥起到了關(guān)鍵的作用。
是他們勸服了郡守和縣令,讓他們獻上城池投降,讓大乾兵不血刃取得大片領(lǐng)土。
這個時候,李渠一邊喝酒,一邊觀察和思考。
他越來越佩服顧道,越來越覺得,自己跟顧道合作是最明智的選擇。
顧道不但在軍事上極強,在政治上竟然也有如此高超巧妙的手段。
就地取材,信手拈來,把快要被打成過街老鼠的門閥,從殘垣斷壁里面拽出來。
一下子就在江南,搓出這樣一個奇怪,但是穩(wěn)定的局面。
已經(jīng)收服鄭克寧,接下來的時間,只要不亂搞,就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地呆兩年。
然后等著回去做首輔。
酒宴結(jié)束,李渠回到鎮(zhèn)守府,卻接到了來自朝廷的塘報,太上皇駕崩,太皇太后駕崩,大乾國喪。
公文要求,江南要小心戒備,防止南越趁著大乾國喪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