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儀式已經(jīng)結(jié)束,晚宴正式開始了。
新郎新娘正在挨個桌的敬酒,各桌熟悉的賓客也都開始走動起來。
“爸媽在那邊!”
征嶸指了指T型舞臺的另一側(cè),跟肖筱說。
“那我們過去打個招呼!”
肖筱順著征嶸剛剛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征開濟(jì)、喬倚云此刻正坐在2號桌上,與他們隔了一條舞臺通道。
肖筱剛起身,無意間抬眸看到,緊挨著征開濟(jì)坐著的居然是唐克、鄧紅夫婦。
她瞬間面色一凝。
鄧紅正低著頭和身邊一個中年女士低頭說著什么,而唐克則似乎一直在看著肖筱。
直到肖筱的視線轉(zhuǎn)過去,和他四目相對。
唐克的眼神沒有絲毫閃避,他朝肖筱微微頷首,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肖筱直視著他,滿臉的冷漠。
“你要是懶得動,咱們就別過去了!”
征嶸早就看出了肖筱的異樣,雖然他不知道其中緣由,但征嶸能明顯感覺到肖筱身上的低氣壓,這是自從他們認(rèn)識以來從未有過的。
“沒事!我們過去打個招呼!”
肖筱語氣一如既往的淡漠,不摻雜任何情緒。
她端起酒杯,快步繞過舞臺,向那一桌走去。
她的心很亂,但有些事遲早要去面對。
唐克的臉在肖筱的腦海里不斷閃現(xiàn),看向她的那個眼神仿佛刻在了她某一根極其敏感的神經(jīng)上,揮之不去。
從小到大,父親對她來說,從來都只是一個無比陌生的詞匯。
如今卻變成了一個實實在在的人,以及剛剛那個,仿佛越過山海,看過來的眼神。
在肖筱童年的無數(shù)個日夜里,父親這兩個字曾經(jīng)是她無比渴望卻始終求而不得的神圣稱謂。
在她年齡還小的時候,甚至是上了大學(xué)的頭兩年,她都還一直幻想著。
父親會不會在某一天從天而降,來告訴自己,他找了她們母女很久很久,現(xiàn)在終于回來了。
但隨著她慢慢長大,慢慢變得強(qiáng)大,能獨(dú)當(dāng)一面,不再恐懼的時候。
她便不再渴望父親,父親這兩個字就成了她所有痛苦記憶的源頭。
失望攢的太多,心就變涼了。
阻隔在兩桌之間的舞臺不大,肖筱沒幾步就轉(zhuǎn)過去了。
征開濟(jì)和喬倚云遠(yuǎn)遠(yuǎn)看到他們走過來,臉上漾起了笑容。
他們身旁的唐克,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僵硬。滿眼的期待終于在那個嬌小的身影走到近前時,變得飄忽而躲閃不定。
鄧紅也停下來看著肖筱,臉上帶著和藹的微笑。
肖筱目不斜視,帶著淡然的笑容,徑直走到喬倚云身邊。
征嶸的手掌再次從她身后握了過來,熟悉的溫?zé)嵊|感,帶來一股暖流,從肖筱略有些發(fā)冷的指尖直達(dá)心里。
“爸爸、媽媽!”肖筱在公婆面前站定,柔聲輕呼。
“你們早就來了?。俊眴桃性菩?。
肖筱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會你們就別回去了,直接來燕西苑,晚上陪爸媽一起吃飯!”
征嶸看了肖筱一眼,回到:“今天就算了,媽,我們中秋過去!”
“也行!”
喬倚云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是過來人,知道這新婚燕爾的,恨不得天天膩在一起。哪里還舍得花時間來陪他們老兩口吃飯。
“這位是你的小兒媳婦?”席上一位老者看著牽手站在一起的兩個年輕人問道。
安排在這一桌坐著的,都是騰非的師長。
即便大部分人肖筱都不認(rèn)識,但她也知道,這一桌,無論哪一位身份都不尋常。
喬倚云挨個給征嶸和肖筱介紹了一圈。
肖筱跟在征嶸后面恭敬地叫著伯伯、叔叔、阿姨。
輪到唐克、鄧紅夫婦時,肖筱面色如常。
恭敬地叫了一聲:“唐老師、鄧女士”
“小嶸是去年回國的吧?”
鄧紅并不看肖筱,轉(zhuǎn)頭問向喬倚云。
“是啊,這小子做啥都沒長性。本來是要讓他留在美國,幫著他哥哥打點(diǎn)海外的業(yè)務(wù),誰知道這小子偏要回來。”
“兒子能留在身邊才好??!你的兩個兒子都有出息!”
鄧紅看了眼身邊的唐克,笑著繼續(xù)道:“去年我和老唐弄的那個海外流失古畫的回歸活動,小嶸可幫了不少忙,還沒來得及感謝他呢!”
唐克臉上掛著略顯僵硬的微笑,配合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神卻不時看向肖筱。
“小嶸新婚,我和老唐準(zhǔn)備了份禮物?!?/p>
鄧紅伸手撫了撫唐克的肩膀。
“就當(dāng)是叔叔和阿姨對你們的感謝和祝福!”
她邊說邊看向征開濟(jì)和喬倚云,語氣誠懇,姿態(tài)極低。
這讓喬倚云一時之間有些怔愣。
這二位是什么重量級的人物啊?那可是橫跨政商兩界的傳奇人物。
在國內(nèi),這兩口子不需要向任何人如此虛懷降尊。
但既然鄧紅這么說了,他們也不好推辭。
喬倚云微不可察地扭頭看了征開濟(jì)一眼,趕忙開口感謝:“鄧總,唐老師,您二位太客氣了,小兒能為國寶回歸出一份力,是他的榮譽(yù)!”
“那我就借騰總這個喜慶的場子,邀請幾位到里間小坐一下?”
唐克把視線從肖筱身上移開,率先站了起來,渾厚的男中音極具辨識度,配上他克己自律保持的偉岸身姿,氣度逼人。
喬倚云和征開濟(jì)對視了一眼,便也起身跟了上去。
“小嶸,小肖,你們也過來!”
兩人便只好跟在后面出去。
和新娘站在一起向賓客敬酒的騰非略微頓了頓,朝肖筱的背影看過去。
“唐老師這是?”蘇千在騰父耳間擔(dān)憂地問。
“這件事就交給肖筱自己來決定吧!”騰非若有所思道。
出了大廳,鄧紅和喬倚云并肩走著,后面跟著征開濟(jì)和唐克,他們四人邊走邊閑聊著,不時回頭看一眼跟在后面的征嶸和肖筱。
“小嶸和肖筱的婚禮準(zhǔn)備什么時候辦?。俊编嚰t隨口問道。
“他們啊,說要旅行結(jié)婚。”喬倚云笑著回答:“你說這怎么能行,這么多親戚朋友,總要有個交待的不是?!?/p>
“現(xiàn)在的孩子們有自己的想法!”
鄧紅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眼肖筱,問道:“你母親計劃什么時候來京城啊?”
肖筱警惕地抬眸看過去,但見對方的眼神慈祥溫和,讓她不由得收斂起了自己眼里的敵意,小聲道:“還沒有定呢!”
幾人聊著聊著進(jìn)了電梯。
電梯空間沒有那么大,肖筱和征嶸進(jìn)來站在征開濟(jì)和唐克的身前。唐克退后了一步,離他前面的肖筱盡量地遠(yuǎn)一些。
即便是如此,在這個密閉的空間里,肖筱還是能聽到,身后這個中年男人略微有些短促的呼吸聲。
他們來到了五層一個奢華幽靜的小間,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迎了上來。
室內(nèi)早點(diǎn)著沉香,放著舒緩的音樂,茶臺上的水剛剛開始冒著細(xì)泡即將煮沸,一切都掐著他們進(jìn)門的點(diǎn),剛剛好。
鄧紅小聲叮囑了管家?guī)拙?,那人便對眾人躬身行了個禮,往里間走去。
“大家先坐!”
征家四人除了肖筱,另外三人都被鄧、唐夫婦的架勢弄得有些懵,但也不好表現(xiàn)出來,只得保持著微笑,互相寒暄著坐了下來。
氣氛有些詭異的尷尬。
室內(nèi)沉香的氣味讓肖筱頭暈胸悶,很不舒服。
她便借故去洗手間想出去透個氣。
征嶸要跟著去,被肖筱拒絕了,她只是想一個人出去透透氣。
肖筱走出小廳,沿著一條鋪了金紅色地毯的走廊往前走。
有迎賓走上前來,要向她指引洗手間的位置,她擺了擺手,直奔著走廊盡頭一扇半開的窗戶。
“肖小姐!”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
從一側(cè)的回廊里緩緩走出了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
肖筱側(cè)眸看過去。
一個穿著深灰色西裝的男人站在不遠(yuǎn)處,他雙手插兜,面目深沉,看似剛剛從身后一個露天餐吧走過來。
在他身旁的不遠(yuǎn)處,一座假山湖石的造景旁邊擺了幾張沙發(fā)茶幾,最中間的那個玻璃茶幾上有兩杯咖啡,正寥寥的冒著熱氣。
肖筱一看,便知道,這人是在這里等她。
她一聲不響,走了過去。
男人五官冷峻,身上有著淡淡的薄荷味,肖筱從他身邊經(jīng)過時,忍不住多吸了兩口,這種清涼的味道能讓她被沉香熏得有些昏沉的腦子清醒一些。
可能是呼吸得太急了,肖筱忍不住鼻癢,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你對沉香過敏?”男人問。
“是嗎?”肖筱疑惑。
男人輕笑了一聲,冰冷的五官突然就生動了,眼尾彎起了一個優(yōu)美的弧度。
肖筱這才注意到這人長得還很好看,就是皮膚過于白了,好在那雙過于狹長的眉眼頗有韻味,雙唇竟然是讓很多女人都羨慕的粉紅色。
“這樣的人不多!”男人解釋道。
肖筱看了眼茶幾上的兩杯咖啡,其中有一杯很明顯被人喝過。
她便坐到對面,抬眸看向那男人。
“說吧,什么事?”
肖筱不想浪費(fèi)時間,從她跟著鄧、唐夫婦上樓的時候就準(zhǔn)備好了,干脆今天把這事做個了斷。
“桌子上是一份檢查報告!”
男人不緊不慢地坐下來,習(xí)慣性的靠進(jìn)沙發(fā)里,雙腿交疊,被狹長眼瞼半掩著的灰色眼瞳看向肖筱。
肖筱大致掃了一眼,一目了然,這份報告的所有人被確診了了胰腺癌。
雖然患者的基本信息被有意隱藏了,但肖筱能猜的出來,應(yīng)該是屬于鄧、唐夫婦兩人其中的某一個。
“先做親子鑒定吧!”
肖筱站起身來,轉(zhuǎn)身就走。
看來她今天沒辦法一次性解決這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