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兩撥人馬合并,專案組有案子資料,局里有邊境情況,擺在一塊分析很快就鎖定了目標(biāo)。
“在這塊區(qū)域里的地頭蛇,有三個人,最有可能是人,販子的,就是他,巴魯?!?/p>
幻燈片上印出一個體格健壯的男人,絡(luò)腮胡,粗辮子,一臉兇相。
“他掌控的村子坐擁整片綠洲,是周圍地頭蛇中最富裕的,但沒人知道他的收入來源,只知道每年村子都會出現(xiàn)不少女性。
這些女性皮膚白,一開始講著一口標(biāo)準(zhǔn)的中文,卻拒不承認(rèn)自已是被拐的,因此我們幾次暗訪都以失敗告終?!?/p>
專案組也放出自已的資料。
“如果這些人都是網(wǎng)絡(luò)果貸,被威脅到這里謀生的,極大可能會想要隱姓埋名,怕照片流傳出去,或者連累親人。
但每年網(wǎng)站注冊人口眾多,村子無法完全容納,所以有一部女性肯定是被輸送到別的地區(qū),作為高級商品銷售了。”
閔局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沉吟道:“地頭蛇們保護(hù)工作一向嚴(yán)密,直接抓人肯定是不行的,單憑葉輕一個人質(zhì),頂多把巴魯跟幾個涉案人員關(guān)進(jìn)去,但明天就會有更多巴魯出現(xiàn)。
最好就是查清楚楊老板,花雨彤跟巴魯這條線的關(guān)系,將所有人一網(wǎng)打盡,連根拔起?!?/p>
楊斌點點頭。
現(xiàn)在知道葉輕沒事,他們心里也松快不少,為了大局也不再冒進(jìn)。
很快,無線電再次收到了摩斯密碼。
‘我很好,哥哥們,晚安,早點睡?!?/p>
眾人:“……”
這是拿電臺當(dāng)手機(jī)在聊天玩呢。
一幫當(dāng)?shù)馗邔佣济嫔⒚睿驗橄嗵幒脦啄?,還是頭一回見小線人語氣這么親昵。
偶爾一兩通電話里,他們聽到小孩聲音稚嫩,還會情不自禁叮囑她小心,問她冬天冷不冷,要不要給她送衣服跟吃的。
但每次都被拒絕。
這會兒聽她喊哥哥,心里除了驚訝,還莫名有點酸。
閔局倒是沒忍住樂出了聲,“看來她去城里這段時間,學(xué)了不少知識,起碼字是全會了。”
他還記得一開始通話,讓小孩留紙條,結(jié)果對方直接畫畫,還是涂鴉那種,讓他認(rèn)了半天。
可惜他們始終沒正面接觸過,能教的也只有零星幾個字,還有一些小孩偶爾對于人生的迷惑。
現(xiàn)在看她這樣,他挺高興的。
另一邊。
葉輕偷偷用墻角壞掉的收音機(jī)改裝發(fā)送無線電后,剛要轉(zhuǎn)身回屋,就見白天的女人拎著一桶衣服,站在門口望著她。
雙方對視,女人慌亂地低下頭,不敢說話。
葉輕將無線電藏到了身后,走過去幫忙拎起塑料桶。
“不,不用,我可以自已來。”女人擺手想要拒絕。
葉輕卻不給她機(jī)會,問她平常在哪里洗衣服,女人說在小水潭后,葉輕讓她帶路。
女人一路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繞過房屋跟街道,來到綠洲邊緣引出來的一條小溪邊。
到了地方,她突然轉(zhuǎn)身朝葉輕跪下,求饒道:“我真的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不會說出去的,求求你,放過我吧……我家里還有孩子,她不能沒有媽媽?!?/p>
她哭著要磕頭,被葉輕攔住。
“我只是來幫你洗衣服?!比~輕拿出桶里的衣服,都是老七等人的。
她在邊境長大,這種活干起來也很快,沒三兩下一件衣服就搓干凈了。
女人一愣,見狀趕忙跟著干,邊洗邊用余光偷看她,表情仍是惴惴。
直到一桶衣服洗完,因為有了幫手比平時快很多,女人臉上才有了笑容。
“平時你們在哪里用水?”葉輕坐在地上,吹著風(fēng)問她。
“在水潭啊?!?/p>
“喝的水也是嗎?”
“是啊?!?/p>
女人調(diào)子輕快,可葉輕看著洗衣粉的泡泡一點點流進(jìn)水潭里,卻高興不起來。
盡管沙子跟活水會過濾掉一些化學(xué)物質(zhì),但長期飲用還是有危害的。
而這只是女人們用的,男人可以進(jìn)入綠洲腹地取用干凈的水,巴魯跟屬下則可以喝礦泉水跟過濾的水。
“你的孩子也是在這里出生的嗎?”
“是,是個女孩。她的父親是村子里的木匠,對我們很好?!?/p>
提起丈夫跟女兒,她臉上帶著一抹溫柔。
可葉輕視線卻落在她捋頭發(fā)時,粗糙龜裂的手上,凝視了片刻后問道:“你有想過,你的女兒以后會怎么樣嗎?”
聞言,女人撥頭發(fā)的動作一頓,臉上的表情僵住。
“她的爸爸,會給她喝綠洲里的水嗎?
長大了,如果長得好看,還可以留在這里嗎?
你,想過嗎?”
葉輕的聲音很小,盯著潺潺的溪水像在喃喃自語,可一字一句都戳在了女人的心上。
“我……我不會讓她離開我的。”
“但你攔不住的,不是嗎?”葉輕扭頭看她,平靜戳破了她的自欺欺人。
“我……”女人張了張嘴,臉卻瞬間皺成一團(tuán),眼淚一下涌了出來,“我不知道?!?/p>
她明知道自已無力做主,女人在這里是最低等的生物。
一句‘不知道’是她對未來生活的全部希望了。
葉輕本來不想這么殘忍對待她的。
可沒有辦法,她得防止女人去告密。
于是她憑著基地里學(xué)到的談判技巧,試圖說服對方。
等女人宣泄完情緒才繼續(xù)道:“其實,你也可以踏上那片綠洲的?!?/p>
葉輕指著不遠(yuǎn)處,僅隔著幾米遠(yuǎn)的草地,“白天我去過,草地很軟,風(fēng)也很舒服,我還看到有人在騎馬。”
她描繪的美好景象,讓女人眼中生出了一絲向往。
但很快,女人又搖頭黯然道:“把人把守,我們進(jìn)不去的?!?/p>
葉輕看著她,“那些人,這么做是對的嗎?”
女人又是一怔,望著葉輕那雙漆黑又格外澄澈的雙眸,一時竟有些茫然。
她有多久沒分辨過對錯了?
在這里度過的日日夜夜里,男人說的話就是法律,不聽就要挨打挨餓,對錯漸漸就變得不重要了。
“如果我說,我能帶你們一起踏上綠洲,你愿意相信我嗎?”
葉輕朝她伸出了手。
月光下,那只小手掌心有細(xì)碎的紋理,是曾經(jīng)干農(nóng)活留下的,如今變得白皙干凈,充滿了美好。
女人低頭看著,很想握上去,可終究還是不敢。
“我該回去帶孩子了,晚安?!?/p>
她提起衣服,腳步匆匆地跑了。
葉輕緩緩舒出一口氣。
對方應(yīng)該不會去揭發(f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