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妮妮拋出的問題。

胡鳳到最后也沒答案。

四點多。

大家隨便找個地方湊合等天亮。

胡鳳沒有睡意。

出門時，看見客廳里曹妮妮醉眼朦朧，抱著手機在講電話。

“媽~媽~

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唱完歌，電話那頭就傳來了女人暴躁的聲音。

“知不知道現(xiàn)在幾點？

我看你是來討債的！”

被罵了，曹妮妮還在傻樂。

“你見過我這么可愛的討債鬼嗎？

葉輕都說我可愛?！?/p>

“她哄你的。”

“那你說，我可不可愛。

說嘛說嘛……媽~媽~”

“行行行，你可愛，整個詐騙園你最可愛。

行了吧……”

“嘻嘻，媽你也是中老年里的一朵花。”

“滾！”

胡鳳聽了一會兒，幾乎可以想象這對母女日常雞飛狗跳的相處。

雖然吵鬧，但很溫馨。

她走回房間，慢慢幫女兒收拾衣服。

一件件疊好，放進箱子里。

小小一件校服，應該到明年就穿不下了吧。

她試著想象女兒長大后的樣子，卻只想到以后同學知道她有一個殺人坐牢的母親，會遭受多少白眼。

忍不住捂著嘴，失聲痛哭了起來。

她不能陪女兒長大了……

天灰蒙蒙亮的時候，胡鳳拿著一封給福利院的信回到臥室。

想趁著曹妮妮她們在，把女兒托付出去。

豈料一進屋，就見床柱子上綁了兩個人。

竟然是小，三跟方漢林。

“他沒死？！”

胡鳳驚呼，走過去辨認。

人確實是醒了。

“好了，六點半。

時間也差不多了。

你們可以開始了?！?/p>

趙漫漫看了眼時間，先解開了女人的繩子。

胡鳳還不明所以。

下一秒，就見女人爬起來往外沖。

經(jīng)過她時，還像看見洪水猛獸一樣遠遠避開。

一路到了門外。

“好你個方漢林，挨千刀的。

出軌還敢打人，你給老娘等著。

我這就去報警。

告你出軌還要賣女兒，你等著吃牢飯吧！

我呸！”

尖銳的罵聲很快消失。

女人迫不及待離開巷子，只留下街坊鄰居在竊竊私語。

緊接著趙漫漫又解開了方漢林。

對方失血過多，沒了繩子一下跌在地上爬不起來。

“現(xiàn)在大家都聽到了。

你出軌罪證確鑿。

只要對方作證，還有你長期壓榨小孩的行徑，足夠你判刑進去。”

趙漫漫蹲在他旁邊，清秀的臉龐居高臨下。

也帶著一抹威壓跟強勢。

“可能你還不了解法律。

前幾年剛修改了未成年保護法。

家庭內(nèi)兒童遭到的暴力，不僅僅是拳腳相加，不給吃飽飯，不給受教育，包括精神壓迫。

一經(jīng)查實，父母也要判刑的。

所以最近才流行，當父母前要先考試。

給你們這些文盲科普下知識。

不可以虐待小朋友哦?！?/p>

說完，她還調(diào)出幾則父母判刑的案例視頻，放在地上給他看。

方漢林看完，冷汗都下來了。

“不，不，不要報警。

我錯了……”

他抬頭想跟妻子求饒，又想起昨晚差點被打死。

心里有些恐懼。

于是轉(zhuǎn)頭看向女兒。

“囡囡，你原諒爸爸好不好？

我保證，以后一定做個好爸爸！

昨晚打你，只是意外。

你看平時，我有打過你跟媽媽嗎？

沒有吧。

我比大多數(shù)的爸爸還要好的?！?/p>

這話，也就騙騙孩子。

但這一回，曹妮妮沒出聲。

昨晚跟媽媽打電話，對方提起了小時候。

“你還記得第一次見輕輕嗎？”

她當然記得。

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但你不知道。

當時我跟她提起你，說不知道怎么解開你的心結(jié)時，她卻給了我一句話。

那是你的人生，該由你自已決定。

所以學習也好，去冰原也罷。

輕輕從來都沒強迫過你，替你做選擇。

因為她知道，被監(jiān)視被操控的人生有多糟糕?！?/p>

“所以，妮妮。

無論你現(xiàn)在做什么，都要記得。

不要替別人安排生活。

你要做的，是一個榜樣?！?/p>

知女莫若母。

盡管曹妮妮什么都沒說，但曹春蘭還是看穿她情緒不對。

這么多年，也一直拿葉輕為例子，引導著她。

葉輕。

此時曹妮妮望過去，發(fā)現(xiàn)那人正靠著窗邊在曬太陽。

慵懶的樣子，像是還沒睡醒。

這一路上，她的話都很少，也從不干涉自已的行動。

只負責善后。

還像小時候一樣，不看書也不要求，只留給她一個背影。

思緒飄散間，她聽見了小女孩的聲音。

“我不想原諒你。

爸爸。”

輕輕脆脆，擲地有聲。

“我想要你跟媽媽離婚，再也不要出現(xiàn)。

不然我會去作證。

你虐待我?！?/p>

方漢林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認識她。

不敢相信一直想討自已歡心的女兒會說出這種話。

胡鳳也同樣驚訝。

低頭去看女兒。

才發(fā)現(xiàn)一向乖巧聽話的她，第一次露出嚴肅又厭惡的表情。

眼底，更是刻滿了堅定。

九點。

登記處一開門，方漢林就頂著一腦門的血去離婚了。

工作人員還想替他報警，被他瘋狂解釋自已是不小心摔的。

還把房子，孩子都留給了胡鳳。

離開時，胡鳳在大門前看到方漢林卑躬屈膝，一直跟曹妮妮保證。

“我一定不會再出現(xiàn)了。

求求你不要公開那些證據(jù)，以后我離得遠遠的?！?/p>

原來昨晚，她還把所有出軌，苛待孩子的證據(jù)都拍照留了備份。

曹妮妮不耐煩再見到他。

“滾吧?！?/p>

方漢林這才夾著尾巴跑走了。

曹妮妮看著他的背影，感覺多年來，心里殘存那點父愛的渴望也沒了。

還回頭惡劣道：“你們看，哪有父親對女兒卑躬屈膝的。

到現(xiàn)在都沒認出來我，也真夠諷刺的?！?/p>

聞言，趙漫漫拍拍她肩膀。

“你可以給阿姨報名去相親。

很快就會有后爸了?！?/p>

趙石跟柴雪珍這對半路夫妻，如今過得很幸福。

趙漫漫跟后媽像閨蜜一樣。

自然不反感再婚。

而且族里的相親很靠譜。

“嘻嘻，我看行?！?/p>

曹妮妮咧嘴笑著，又探頭去看胡鳳。

順便招呼道：“阿姨要不要也報名？

我給你介紹一個，保證比方漢林好一千倍?！?/p>

胡鳳握著離婚證，還像在做夢。

聞言自然搖頭道：“不了，我現(xiàn)在對婚姻，沒什么想法。

只想陪著囡囡長大。”

“沒關系，以后日子還長。

你可以慢慢考慮。

以后有什么困難，隨時打電話給我。

我挺喜歡小方儀的。”

曹妮妮把私人號碼給了對方。

胡鳳母女道完了謝，這才分道揚鑣。

三人沿著街道走回車邊。

天氣晴朗，陽光落在她們身上。

背影纖細又挺拔。

“媽媽，我喜歡姐姐。

她說長大了，只要我有本事找到她。

她就認我?！?/p>

方儀握著媽媽的手，兩眼亮晶晶道。

胡鳳怔了一下。

“你說什么？”

方儀伸出小手，指著走在最右邊的身影。

“妮妮姐姐。

她說，我們是姐妹呀?！?/p>

妮妮。

昨晚太混亂，胡鳳滿腦子殺人自首情節(jié)。

這會兒才隱約記起。

方漢林之前有一個女兒，好像就叫妮妮。

而他前妻，姓曹。

她倏地低頭去看手里的名片。

遺落族武器開發(fā)部。

總負責人：曹妮妮

這件事情最后，大家都以為圓滿解決了。

直到——

“??？

畢業(yè)典禮延后，等葉輕作為優(yōu)秀學生代表到場再頒發(fā)畢業(yè)證？”

雅寧在辦公室，接到學校電話時，臉都黑了。

這三人。

一個族長，一個武器部負責人，一個搜救隊隊長。

全部身兼要職。

兩天前跑到她這兒集體要請假，說是領畢業(yè)證，要給青春一個完美的句號。

結(jié)果呢？

自已的句號沒打上，還把別人的也弄沒了。

“校長，只是捐了兩棟圖書館。

您不用顧慮太多。

證書郵寄過來就行?！?/p>

雅寧麻木著一張臉道。

要不是族長學歷太低不好聽，她都想讓對方直接延畢。

“誒，不是這樣的。

一開始我們也不知道葉族長的身份。

沒想到她竟然這么低調(diào)，以普通學生的身份入學。

我校是真的很需要她這樣的榜樣來鼓舞師生們。

總之，我們可以等?！?/p>

雅寧：“……”

最終。

兩天后。

葉輕在飛機上做了演講。

“我的畢業(yè)主題是，再見青春……”

演講稿還是宣傳部臨時給的。

一是她現(xiàn)在沒時間準備。

二是葉輕嘴笨，不擅長臨場發(fā)揮。

好不容易照本宣科讀完，視訊那頭掌聲雷動。

校長的笑容格外燦爛。

“感謝葉族長的講話。

我宣布，這篇文章將作為我們的校訓傳承下去。

因為它十分有意義！”

葉輕：“……”

她都沒聽出來，有什么意義。

不過大抵也明白，學校是想拿她名頭做宣傳。

增加招生率。

這會兒，校長還增加了采訪環(huán)節(jié)。

“葉輕同學平時似乎很忙。

我們都很想知道，日常你是怎么做到兼顧族中事務跟自已學業(yè)的。

比如現(xiàn)在，你似乎在其他地方……”

兼顧。

葉輕沒兼顧過。

基因差距，普通大學的教育還不足以讓她費腦子。

但這話顯然不能說。

宣傳部門也沒準備好答案。

她只能跳過，答最后一題。

“我在前往東部的路上?！?/p>

“哦？”

校長立即感興趣道。

“是去旅游還是學習嗎？”

不僅僅是他。

禮堂里上萬名學生都翹首以待，對這位傳聞中的遺落族族長十分好奇跟羨慕。

鏡頭里的面孔太過年輕，就像大一新生一樣。

據(jù)說她嚴重缺勤，捐圖書館畢業(yè)的。

作為一個超級大省的領頭人，富可敵國，交際的都是電視上的大人物。

這不就是他們做夢都想擁有的人生嗎？

這時。

屏幕上的葉輕卻搖了搖頭。

“不是，我要去救人?！?/p>

救人？

“東部一支自衛(wèi)隊劫持了一車無國界醫(yī)生。

領隊是我們國家的人。

現(xiàn)在要去接他們回來?！?/p>

說完，鏡頭一轉(zhuǎn)，露出身后黑漆漆的機艙。

以及葉輕身上穿的作戰(zhàn)服。

“我在戰(zhàn)斗飛機上?！?/p>

東部是連年戰(zhàn)亂的地帶，普通人都不敢輕易去的地方。

新聞天天報道，炮彈滿天飛。

在那里，仿佛大地都是鮮血跟塵土的顏色。

禮堂里忽然陷入了一陣沉默。

校長也慢慢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望著葉輕那張年輕的臉，嚴肅又認真道：

“請您務必注意安全?！?/p>

“嗯。

還有什么要了解的嗎？”

還沒到目的地。

葉輕還有時間。

校長卻很快搖頭。

“沒有了，我們就不打擾您了。

再見。”

好不容易連上的視訊被主動切斷。

校長站在臺上，看著下邊穿著學士服，一臉青春懵懂的學生們，感慨萬千。

“同學們，剛才葉同學為我們上了生動的一課。

你們記住了嗎？”

另一邊飛機上。

葉輕收好手機，抬眼就見其他座位上，十幾雙眼睛正直勾勾盯著自已。

“誒，真好啊。

人還沒救到，功勞倒是先占了。

真不愧是一族之長?！?/p>

旁邊的男隊員伸了一個懶腰，臉上掛著痞痞的笑。

說的話，卻十足的嘲諷。

葉輕看了對方一眼。

提醒道：“我是行動的指揮官?！?/p>

所以占主要功勞，有什么不對嗎？

對方一怔，又明顯不服。

“上面不過是給你面子，讓你來鍍金的。

不然你真以為自已能領隊？

坐在這里的，可是華國各個基地里的精銳?！?/p>

此次事件影響惡劣。

東部局勢又復雜。

所以抽選二十人小隊來完成任務，挑的都是大比武里的第一名。

身手跟偵查能力樣樣不缺。

可臨了到頭，卻空降一個傘兵。

讓一個小姑娘來指揮他們作戰(zhàn)。

瞧他那么刺頭，葉輕也沒勉強。

“嗯，那到時候，你可以不用聽我的。”

“你！”

“多說無益，多休息吧?！?/p>

“……”

男隊員氣得咬牙。

當兵的，哪有臨陣不聽指揮的道理。

這女人，真是一點骨氣都沒有！

飛機在一處大使館?？?。

下來后，立即有人上前跟葉輕握手。

“葉族長，我們可等到你了。

綁匪資料已經(jīng)整理好了。

這次，您又帶新人了？”

對方朝后看了眼一眾男隊員，笑著問。

聞言，剛才的男隊員又皺起眉。

“我們是來執(zhí)行任務的，又不是來玩的。

什么新人不新人的。”

他們可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兵！

但對方卻笑得更加燦爛了。

“沒錯了，就是這個味。

葉族長這十年來，每年至少帶隊兩次來執(zhí)行任務。

幫忙指導訓練。

這可都是韓老將軍拜托才有的面子。

之前她一直都在901基地里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