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穿越雪原時,整個連隊靠啃凍硬的饅頭充饑,班長為了保護電臺不被敵機炸毀,用身體擋住彈片,臨終前只說了句“把咱的軍旗插到海邊\"。
現(xiàn)在軍旗就插在不遠處的沙丘上,在晚風中獵獵作響,卻再也看不見班長憨憨的笑臉。
“老張,喝水!\"
衛(wèi)生員王芳拎著水壺走來,聲音哽咽。
她的白大褂上還沾著急救時的膿血,卻顧不上清洗。
接過水壺的戰(zhàn)士張猛,看著壺身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后勤兵們用刺刀刻下的補給次數(shù),每一道都代表著一次從敵人封鎖線里搶運物資的生死考驗。
當他仰頭灌下帶著鐵銹味的淡水時,突然發(fā)現(xiàn)王芳的左臂纏著滲血的繃帶,那是昨天為掩護傷員轉(zhuǎn)移時被彈片劃傷的。
更遠的灘涂上,裝甲兵們圍坐在坦克旁,沒人說話。
車長趙剛掏出皺巴巴的筆記本,借著火堆的光,在最后一頁寫下:“洋人退至海上、李排長、王炮手、小劉……你們可以安息了。\"
火光跳動中,他仿佛看見三個月前犧牲的戰(zhàn)友們就坐在對面,年輕的臉上還帶著出發(fā)時的憧憬,卻永遠定格在了北虎國的風沙里。
李明看著身邊的戰(zhàn)士們,有人跪地痛哭,有人互相擁抱,有人把鋼盔拋向空中,這些在血與火中淬煉的漢子,此刻終于釋放出壓抑已久的情緒。
陳建軍顫抖著掏出衣袋里的全家福,照片上妻子和剛滿周歲的兒子笑得燦爛。
他記得出征前妻子說:“等你回來,咱們帶孩子去看海。\"
當時他以為這只是奢望,此刻望著波光粼粼的海面,突然發(fā)現(xiàn)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
王芳蹲在篝火旁,用樹枝在沙灘上畫著醫(yī)護隊犧牲的戰(zhàn)友們的名字,每畫一筆,就輕聲說一句:“你們看,敵人跑了,咱們贏了!\"
幾個戰(zhàn)士正把繳獲的雄鷹帝國軍旗踩進沙子里,軍旗上的星條被篝火映得通紅,像極了他們曾見過的、戰(zhàn)友們流淌的鮮血。
但沒有人制止,這場勝利來得太艱難,艱難到每個戰(zhàn)士的心里都刻滿了傷痕,艱難到需要用敵人的潰敗來祭奠無數(shù)個再也回不來的清晨。
當車隊駛離海灘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
李明望著車窗外漸漸退去的戰(zhàn)場,想起趙大帥在戰(zhàn)前動員會上說的話:“我們不是好戰(zhàn),是不想再讓下一代在威脅中長大!\"
此刻,他終于明白,那些在訓練場上磨破的戰(zhàn)靴、在防空洞里度過的漫漫長夜、在沖鋒時喊啞的喉嚨,都在這一刻有了意義,因為他們身后,是再也不會被欺凌的祖國,是終于可以挺直腰桿的千萬個家庭!
抵達指揮部時,天邊的朝霞正染紅海面。
李明站在高處,看著遠處大夏國的軍艦正緩緩駛來,甲板上整齊列隊的海軍士兵們身姿挺拔。
他知道,這場戰(zhàn)爭的硝煙終將散去,但那些倒在征途上的戰(zhàn)友,那些在絕境中依然緊握鋼槍的瞬間,那些為了和平而流淌的鮮血,都將成為這個國家永不褪色的勛章。
海風掠過耳際,帶著咸澀的氣息,卻也帶來了久違的安寧。
李明摸了摸胸前的軍章,上面的紅星在晨光中閃耀。
對于每個經(jīng)歷過這場戰(zhàn)爭的戰(zhàn)士來說,勝利的喜悅里都摻雜著苦澀,但正是這種苦澀,讓他們更加懂得和平的珍貴!
而那些在追擊時繃緊的神經(jīng),那些在戰(zhàn)斗中咬碎的鋼牙,那些在絕望中依然堅守的信念,都將成為他們生命中最堅韌的印記,永遠提醒著,身后是需要守護的土地,面前是永不退縮的勇氣。
終于可以告慰那些逝去的英靈。
“我們做到了,敵人逃了,祖國,安全了。\"
話音未落,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敬禮聲。
那是戰(zhàn)士們向戰(zhàn)友、向勝利、向未來的莊嚴致敬!
……
趙大帥癱坐在指揮部的藤椅上。
指節(jié)無意識地叩擊著桌面,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響。
作戰(zhàn)室的地圖前,紅藍雙方的標記早已被紅墨水完全吞噬,可他的目光仍機械地在那些熟悉的地名上游移。
每一處都曾是讓他徹夜難眠的戰(zhàn)場絞索,此刻卻成了銘刻勝利的勛章。
“大帥,慶功酒備好了!”
副官捧著青瓷酒壇的手還在微微發(fā)抖,壇口封泥裂開的瞬間,醇厚酒香混著硝煙味在空氣中炸開。
趙大帥接過酒碗的剎那,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雪夜,也是在這間指揮部,他捏著前線傳來的求援電報,聽著參謀匯報僅剩三天的彈藥儲備,喉頭泛起的苦澀至今難忘。
大家一眼認真的看著趙大帥。
趙大帥忽然明白了。
笑著說,“你們不用管我,我們贏了,想怎么慶祝,就怎么慶祝!”
整個指揮部先是陷入死寂,隨即爆發(fā)出掀翻屋頂?shù)臍g呼。
參謀長將手中的鋼筆狠狠拋向空中,筆尖在天花板劃出長長的墨痕。
作戰(zhàn)參謀們抱作一團,有人笑著笑著突然捂住臉,指縫間滲出的淚水洇濕了滿是油垢的軍裝。
趙大帥獨自走到指揮部外的瞭望臺,北虎國的夜風裹挾著勝利的焦土氣息撲面而來。
他摸出懷中皺巴巴的照片,那是出征前與妻子的合影,背面寫著“等山河無恙”的字跡已被汗水暈染,此刻卻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當?shù)谝惠v載滿凱旋戰(zhàn)士的卡車轟鳴著駛入營地時,趙大帥看見車斗里年輕士兵們高舉的鋼盔,聽見他們嘶啞卻嘹亮的歌聲。
淚水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出,他別過臉去,任由淚水滴落在沾滿塵土的勛章上。
這些年在沙盤前熬白的頭發(fā),在深夜里撕碎又重擬的作戰(zhàn)計劃,在無數(shù)個絕望時刻咽下的苦膽,都在這一刻化作胸腔中翻涌的熱浪。
慶功宴上,酒碗相碰的脆響此起彼伏。
趙大帥端起酒碗走向通訊兵們,這些曾連續(xù)72小時破譯敵軍密電的年輕人,眼下正歪倒在草堆上熟睡,臉上還沾著發(fā)報機的碳粉。
他輕輕放下酒碗,夜風送來遠處傳來的鞭炮聲,驚起一群歸巢的飛鳥。
趙大帥望著漆黑的天幕,突然意識到,這場持續(xù)多年的鏖戰(zhàn),終于在今夜真正落下了帷幕。
而屬于大夏國的黎明,正隨著第一縷曙光,緩緩照亮這片飽經(jīng)滄桑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