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清晨,天色未明,攝政王府卻已燈火通明。
寢殿內(nèi),慕容嫣端坐在鏡前,由侍女們悉心裝扮。
今日并非尋常日子,乃是每月朔日大朝會之期。雖已將軍政大事盡數(shù)交予林臻,但依照祖制與林臻的意思,她仍需偶爾臨朝,以示皇權(quán)依舊,天下安泰。
故而,她再次換上了那身極致莊重的玄黑鳳袍。墨色的緞料在無數(shù)燭火與電石燈的照耀下,泛著深沉而威嚴的光澤,其上以暗金絲線繡出的鳳凰翱翔云海圖案,隨著她的呼吸微微波動,仿佛活物。
寬大的袖擺垂落,金線滾邊,貴不可言。
而那長達一丈的拖尾,此刻正由四名侍女小心翼翼地平鋪于身后,確保其每一寸褶皺都被撫平,每一道繡紋都顯露出應(yīng)有的華美。
林臻早已穿戴整齊。他今日未穿工裝,而是一身絳紫色親王蟒袍,玉帶束腰,金冠綰發(fā),英挺之余更添幾分朝堂之上的尊貴與威儀。
他站在慕容嫣身后,看著鏡中盛裝之下容顏絕世、氣場逼人的妻子,眼中滿是欣賞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
“我的嫣兒,無論何時,都是這大乾最耀眼的存在。”他接過侍女手中的最后一支九尾鳳凰金簪,親自為她插入梳得一絲不茍的發(fā)髻正中。
慕容嫣從鏡中回望他,唇角微揚,帶著些許無奈與依賴:“夫君又打趣我。若非你堅持,我才不愿起這般早,穿這般重的衣裳去那冰冷的大殿?!?/p>
她微微動了動肩膀,感受著鳳袍與頭冠沉甸甸的重量,
“哪有在府里數(shù)錢舒服?!?/p>
林臻輕笑,俯身在她耳邊低語:“就當(dāng)是去走個過場,讓那些老臣們安安心。一切有我?!?/p>
他的氣息溫?zé)幔鬟^她耳廓,帶來一絲安慰與力量。
慕容嫣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起身。那長達一丈的墨色拖尾隨之移動,如同擁有生命般在光滑的地面上滑行,氣勢非凡。
金鑾殿上,百官早已肅立。當(dāng)?shù)钔馑径Y太監(jiān)高聲唱喏“陛下駕到——攝政王駕到——”時,眾臣齊齊跪伏山呼萬歲。
慕容嫣在林臻的陪同下,一步步踏上玉階,走向那高高在上的龍椅。鳳袍拖尾在身后迤邐而行,掠過冰冷的金磚地面,發(fā)出莊重的摩挲聲。
她儀態(tài)萬方地落座,林臻則立于龍椅之側(cè),略靠前的位置。
“眾卿平身?!蹦饺萱涕_口,聲音清冷平穩(wěn),帶著慣有的威儀,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百官。
“謝陛下!”百官起身,分列兩旁。
朝會開始,各部大臣依次出列奏事。
內(nèi)容大多關(guān)乎新政推行、工坊建設(shè)、鐵路勘探、稅收財政等,皆是工業(yè)革命帶來的新事務(wù)。
慕容嫣端坐其上,面容平靜,看似認真聆聽,實則多數(shù)術(shù)語聽得云里霧里。
她只需保持威儀,偶爾在林臻眼神示意下,淡淡頷首或吐出“準奏”、“依議”等字眼即可。
真正的決策,皆來自立于她身側(cè)的林臻。
他時而凝神細聽,時而發(fā)問切中要害,時而給出明確指示,思維敏捷,決策果決,引得眾臣頻頻頷首稱是。整個朝堂的重心,無形中已完全傾斜于他。
慕容嫣的目光,大多時候落在林臻側(cè)臉上??粗麑W⒍孕诺哪?,看著他掌控全局的從容,她心中便充滿了安心與自豪。
只是那身繁重的朝服和堅硬的龍椅,實在讓她坐得有些腰背酸澀。她不著痕跡地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寬大袖擺下的手輕輕捏了捏藏在里面的、印著自己頭像的一枚銅幣,仿佛這樣才能汲取些許耐心。
工部尚書出列,奏報關(guān)于籌建“電報局”之事。
此乃林臻提出的又一新奇構(gòu)想,言稱可利用電流瞬息傳遞訊息于千里之外,較八百里加急快上無數(shù)倍。
此言一出,不僅部分老臣面露疑色,連慕容嫣也微微蹙起了秀眉。電流?傳遞訊息?這聽起來比那蒸汽火車還要玄乎,簡直如同法術(shù)一般。
她難以想象,一根銅線如何能比駿馬更快地傳遞消息。
林臻正詳細解釋著原理與規(guī)劃,目光掃過龍椅,看到了慕容嫣眉宇間那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與抵觸。
他心中了然,他的女帝陛下對于這些過于超越時代認知的事物,接受起來總需要一個過程,從最初的蒸汽機到火車,莫不如此。
他并未強迫她立刻理解,而是適時地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語氣沉穩(wěn):“此事關(guān)乎國政機密與重大投入,具體細節(jié)容后再議。先行勘探規(guī)劃,待方案成熟再行稟報?!?/p>
工部尚書心領(lǐng)神會,恭敬退下。
慕容嫣聞言,微蹙的眉頭悄然舒展。她不懂,但她信任林臻。既然夫君說容后再議,那便無需她此刻煩惱。她只需繼續(xù)保持端莊姿態(tài)即可。
又議了幾件事,朝會終于接近尾聲。慕容嫣只覺得頭冠沉重,脖頸酸澀,那長達一丈的拖尾也仿佛有千斤重。她悄悄向林臻投去一個略帶疲憊和求助的眼神。
林臻立刻會意,上前一步,面向百官,沉聲道:“陛下乏了,今日便到此為止。諸卿若有本,可送至攝政王府書房?!?/p>
“退朝——”司禮太監(jiān)高聲唱道。
百官再次跪伏恭送。
慕容嫣暗暗松了口氣,在林臻的虛扶下起身,儀態(tài)依舊完美地轉(zhuǎn)身,一步步走下玉階。那墨色鳳袍與一丈拖尾再次成為全場的焦點,緩緩移向殿外。
一離開百官視線,踏上返回王府的馬車,慕容嫣立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軟軟地靠進鋪著厚軟墊子的車廂里,抱怨道:“累死我了…這朝會比數(shù)一萬個銅幣還累人…”
林臻笑著坐到他身邊,熟練地幫她取下沉重的頭冠,又伸手到她頸后,不輕不重地揉捏著,為她緩解酸痛:“辛苦我的嫣兒了。不是說了么,只是走個過場?!?/p>
慕容享受著他的按摩,舒服地瞇起眼睛,像只被順毛的貓咪。她忽然想起朝堂上的事,好奇地問:“夫君,那個‘電報’,當(dāng)真那般神奇?比千里馬還快?”
“原理上確實如此?!绷终槟托慕忉?,“等建成一試,你便知道了。屆時第一個給你看?!?/p>
慕容嫣將信將疑,但看著夫君篤定的眼神,還是點了點頭:“好吧…反正夫君弄出來的東西,總是有用的?!彼D了頓,小聲補充,“就是…聽起來有點嚇人…”
林臻被她這略帶怯意的模樣逗笑,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不怕,有我在。”
回到王府,慕容嫣立刻迫不及待地換下了那身沉重?zé)o比的朝服,但并未換上常服,而是換了一身相對輕便些的、同樣玄黑色但繡紋略簡、拖尾依舊保持一丈長度的宮裝長裙,這才覺得渾身輕松自在。
她赤足踩在溫暖的地毯上,看著侍女們將那身朝服鳳袍小心收好,長舒一口氣:“還是家里舒服?!?/p>
她轉(zhuǎn)身,很自然地走向正在看電報草圖林臻,從身后環(huán)住他的腰,臉頰貼在他寬闊的背上,“夫君,下次朝會,能不能再隔久一點?”
林臻放下圖紙,握住她環(huán)在自己腰前的手,輕笑:“好,都依你?!?/p>
窗外寒風(fēng)依舊,室內(nèi)溫暖如春。朝堂上的波譎云詭與新奇莫測的科技,似乎都被隔絕在外,只剩下相依的溫暖與平淡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