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倭國使臣,櫻花內(nèi)親王,覲見——!”內(nèi)侍官高聲唱喏。
殿門開啟,在數(shù)名大乾禮官的引導(dǎo)下,倭國使團一行人低眉順目、步履謹慎地走入大殿。
為首者,正是櫻花內(nèi)親王。她今日穿著最為隆重的倭國皇室朝服,十二單衣層層疊疊,色彩斑斕,但與慕容嫣那深沉如淵、金芒內(nèi)蘊的墨金色澤相比,頓時顯得繁瑣而小家子氣。
她身后跟著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大伴駿河及幾名副使,皆躬身垂首,不敢直視上方。
一行人至殿中,依禮跪拜,櫻花內(nèi)親王用略顯生硬的漢語,恭敬地說道:“倭國天皇御妹,櫻花內(nèi)親王,奉姊皇之命,參謁大乾圣徽皇帝陛下,愿陛下萬歲,圣體安康,國運永昌?!?/p>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慕容嫣目光淡淡地掃過下方,并未立刻叫起,讓那無形的威壓持續(xù)了片刻。
她早已從“夜梟”密報中得知此女身份及倭國內(nèi)部的盤算,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
“平身。”慕容嫣終于開口,聲音清冷,透過內(nèi)力傳遍大殿,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遠來是客。賜座?!?/p>
“謝陛下!”櫻花內(nèi)親王暗暗松了口氣,在禮官指引下,于殿側(cè)設(shè)好的矮凳上小心翼翼坐下,大伴駿河等人則肅立其后。
按照慣例,櫻花內(nèi)親王再次代表倭國女皇,表達了對大乾皇帝的問候,并獻上了早已準備好的禮單,無非是倭國的特產(chǎn)金珠、珊瑚、寶刀、漆器等。
慕容嫣微微頷首,示意內(nèi)侍收下,語氣平淡:“貴國女皇有心了?!?/p>
她頓了頓,鳳眸看向櫻花內(nèi)親王,直接切入主題,“內(nèi)親王不遠千里,渡海而來,想必不只是為了向朕問安送禮吧?高句麗之事,天下皆知。貴國有何見解?”
這是直球詢問,也是給倭國一個表明來意的機會。
然而,櫻花內(nèi)親王聞言,卻并未按照預(yù)想中那般提出“調(diào)?!被颉瓣P(guān)切”,而是再次躬身,臉上堆起盡可能真誠的敬仰之色,用練習了許久的諛辭說道:
“陛下明鑒。外臣此次奉旨前來,首要之事,確是代姊皇向陛下表達最崇高的敬意。陛下以女子之身,統(tǒng)御萬里江山,文治武功,冠絕當世,實乃天下女子之楷模,萬邦君王之典范。外臣在倭國時,便久仰陛下威名,今日得見天顏,更覺陛下神威浩蕩,氣度非凡,遠超傳聞。外臣實在是欽佩不已!”
她的話語充滿了刻意的奉承,眼神中也努力做出崇拜的樣子,絕口不提高句麗半字。
她身后的使臣們也紛紛附和,一時間,殿內(nèi)充滿了對慕容嫣個人魅力與治國才能的阿諛之詞,仿佛他們真是來朝圣而非進行外交斡旋。
慕容嫣端坐其上,面無表情地聽著,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鳳椅扶手。
林臻在一旁,嘴角則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嘲諷弧度。
這種低級的捧殺伎倆,在他們看來,實在拙劣可笑。
待櫻花內(nèi)親王一番慷慨激昂的“敬仰之情”暫告一段落,殿內(nèi)稍稍安靜下來時,慕容嫣才緩緩抬起眼,目光如電,直射向櫻花內(nèi)親王,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開口問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哦?如此說來內(nèi)親王你,千里迢迢,乘風破浪,來到朕這遼東之地?!?/p>
她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戲謔與好奇,“就只是為了來當面夸一夸朕?”
殿內(nèi)瞬間一片死寂。
櫻花內(nèi)親王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一陣紅一陣白,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接話。
她身后的大伴駿河等人,更是冷汗涔涔,頭垂得更低。
慕容嫣這句輕飄飄的問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接剝開了他們虛偽的外衣,將那份不敢宣之于口的真實目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接見儀式在一種詭異而尷尬的氣氛中結(jié)束。
倭國使團被安排至館驛休息,
“容后再議”。
慕容嫣回到后殿,早已卸下了那身沉重的大禮服,只穿著輕松的神鳳降世裙,慵懶地靠在軟榻上。林臻坐在她身邊,正親手剝著葡萄喂她。
“呵呵呵?!蹦饺萱桃幌氲絼偛糯蟮钌蠙鸦▋?nèi)親王那副窘迫的樣子,就忍不住笑出聲來,她一邊吃著葡萄,一邊抓著林臻的衣袖搖晃,
“夫君你看到?jīng)],那個倭國公主臉都綠了,真好玩,她以為說幾句好話就能糊弄過去嗎?真是天真得可愛?!?/p>
林臻笑著將她攬入懷中,用指尖擦去她唇邊果汁:“跳梁小丑,徒增笑耳。倭國派此女來,無非是覺得女子之間好說話,想用這等拙劣手段攀交情、套近乎,再圖后計。殊不知,在嫣兒的絕對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不過是兒戲?!?/p>
“就是!”慕容嫣得意地揚起下巴,“想跟朕耍心眼她還嫩了點,不過?!?/p>
她忽然眨眨眼,露出狡黠的笑容,“夫君你說,她長得還算清秀,要是她真的只是想留下來夸朕,朕是不是該考慮給她個女官做做?天天讓她在旁邊說好話哄我開心?”
林臻聞言,忍俊不禁,低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吻了一下*:“我的嫣兒何時需要這等諂媚之徒來哄開心了?有為夫在,還不夠嗎?若她真想留平壤城破后,倒是有的是地方需要人手修繕?!?/p>
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絲冷幽默。
慕容嫣被逗得咯咯直笑,在他懷里蹭了蹭:“夫君最會哄我了,嗯,那就先晾他們幾天,看看他們還能玩出什么花樣,反正平壤城里的人也快撐不住了,我們有的是時間陪他們玩?!?/p>
她說著,從林臻懷中起身,走到窗邊,眺望著安州城的夜景,燈火闌珊,一片安寧。
那身神鳳降世裙在室內(nèi)柔和的燈光下,墨金色的光華靜靜流淌。
就在她轉(zhuǎn)身,想對林臻說什么的剎那——
動作帶著洞悉一切后的輕松與戲謔!
那迤邐在榻前、鋪散凌亂的五丈墨金色拖尾被帶動,唰啦一聲,拂過光滑的地板!
隨著拖尾的悄然飄起——赫然露出了里面那金線密織、在溫暖光線下閃爍著睿智而嘲諷光芒的“滿地織金”內(nèi)襯!
百鳳朝陽的紋路在瞬間閃現(xiàn)出洞察秋毫般的銳利金芒,那光芒充滿了居高臨下的審視與對愚蠢伎倆的無情蔑視,尊貴、輝煌,且?guī)е环N將一切掌控于股掌之間的絕對自信!
這驚鴻一瞥,是對倭國使團所有小心思的最徹底看穿。
裙擺落下,將那片睿智的金光掩蓋。
慕容嫣走回林臻身邊,重新依偎進他懷里,打了個哈欠:“夫君我困了,那些倭國人的事明天再說吧。”
“好,歇息吧。”林臻柔聲道,橫抱起她,走向?qū)嫷睢?/p>
倭國使團的諛辭與算計,在這溫馨的夜晚,不過是一陣微不足道的清風,絲毫吹不亂帝后二人的心緒。
平壤城的終局,以及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的命運,早已在慕容嫣那看似隨意的一問中被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