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入??诒粡氐追怄i,江南水師鐵甲戰(zhàn)艦如鋼鐵壁壘,炮口森然。
昔日繁華的黃金水道,商船絕跡,鷗鳥無蹤,唯余寒風卷起冰冷的浪花,拍打著沉寂的江岸。
荊州、襄陽前線,大乾玄甲如林,戰(zhàn)鼓轟鳴,“焚天雷”的試射聲如同催命的喪鐘,日夜響徹,震得南楚沿江守軍肝膽俱裂,枕戈待旦,不得安寧。
帝京城內,繡衣衛(wèi)緹騎四出,南楚商行會館紛紛查封,昔日富商淪為階下囚,情報網(wǎng)絡被連根拔起。
南疆苗王及諸部在重利驅使下,頻頻襲擾南楚后方糧道,劫掠輜重,燒毀糧倉,令南楚腹地烽煙四起,疲于奔命。
女帝慕容嫣措辭嚴厲的國書,更如同最后通牒,狠狠砸在南楚君臣心頭。
南楚都城,金陵。
皇宮。
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楚霸天身著明黃龍袍,高坐御座之上,臉色鐵青,眼中燃燒著狂怒與難以掩飾的驚惶。
他手中緊握著大乾女帝的國書,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楚霸天猛地將國書狠狠摔在御案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震得殿內群臣心頭一顫,“慕容嫣,林臻,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陛下息怒!”丞相陳元連忙出列,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大乾封鎖長江斷我海上貿(mào)易此乃釜底抽薪之計!沿江陳兵演練更是赤裸裸的威脅!南疆苗蠻襲擾后方令我腹背受敵!此危局需冷靜應對”
“冷靜?如何冷靜!”楚霸天咆哮道,聲音因憤怒而尖利,“我南楚商船被扣貨物被劫,商人被囚,損失何止千萬,沿江守軍日夜驚惶士氣低落,后方糧道被斷軍需告急,慕容嫣還要朕交出黑水臺主謀賠償五百萬兩白銀,這這是要朕的命!”
“陛下”兵部尚書李猛出列,聲音低沉,“大乾此舉實乃宣戰(zhàn),封鎖長江無異于斷我命脈,陳兵江畔演練更是視我如無物,若不反擊南楚國威何在!”
“反擊?”戶部尚書錢有財立刻反駁,聲音帶著哭腔,“拿什么反擊?國庫空虛!糧草短缺!水軍戰(zhàn)艦老舊如何敵得過大乾鐵甲巨艦,陸師精銳盡在北疆防備柔然吐蕃如何抽調,南疆苗蠻尚在作亂內憂外患如何打!”
“難道就坐以待斃任人宰割!”李猛怒視錢有財。
“可打就是死路一條!”錢有財毫不示弱。
“夠了!”楚霸天厲聲打斷,頭疼欲裂。
殿內群臣分成兩派,主戰(zhàn)主和,爭吵不休,卻無一人能拿出切實可行的對策。
封鎖帶來的經(jīng)濟崩潰如同瘟疫般蔓延。
金陵城內,米價飛漲,鹽鐵奇缺,恐慌情緒如同野火般蔓延。
被扣押商人的家屬哭喊著聚集在宮門外,要求朝廷救人。
昔日繁華的秦淮河畔,畫舫凋零,笙歌不再,一片蕭條。
一股亡國的陰云,沉甸甸地壓在金陵城上空,也壓在每一位南楚臣民的心頭。
王府,“棲凰苑”。
暖閣內,燭火依舊。
玉華公主一身素白,臨窗而立。
窗外,那株老梅在寒風中悄然綻放了幾朵,淡雅的花瓣在雪色映襯下,更顯清冷孤絕。
空氣中彌漫著冷梅的幽香,沁人心脾。
心腹侍女腳步匆匆而入,臉色蒼白,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與恐懼:“公主。金陵亂了!”
玉華公主身形未動,只是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
“長江被大乾水師徹底封鎖,南楚商船一艘都出不去也進不來!”侍女聲音顫抖,“金陵城里米價飛漲鹽都買不到了,好多商行都關門了,街上全是哭喊的人”
“還有南疆苗人打過來了,燒了好幾個糧倉,南楚軍隊調兵去鎮(zhèn)壓都來不及!”
“宮里聽說陛下楚霸天氣得摔了東西,大臣們吵翻了天可誰也拿不出辦法?!?p>侍女一口氣說完,胸口劇烈起伏,眼中充滿了對故國命運的擔憂與恐懼。
玉華公主依舊沉默。面具下,那只未被遮掩的左眸,倒映著窗外搖曳的梅枝,平靜無波。
然而,在她緊握的袖中,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封鎖長江斷其貿(mào)易命脈陳兵江畔施加軍事壓力襲擾后方制造內亂外交斥責占據(jù)道義高地
林臻的手段,精準而狠辣。
他不動一兵一卒深入南楚腹地,卻已讓這個昔日的勁敵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與恐慌。
南楚的困境,她感同身受。
那是她血脈相連的故國,是她父王曾經(jīng)結盟的對象。
如今,卻在林臻的棋局中,風雨飄搖,岌岌可危。
一絲復雜的情緒在她心底翻涌。
有對故國命運的憂慮,有對林臻冷酷手段的寒意,更有一種身處風暴中心、卻無能為力的窒息感。
她這枚棋子,牽動著秦楚兩地的神經(jīng),卻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
“知道了?!庇袢A公主的聲音清冷依舊,聽不出絲毫波瀾,“下去吧?!?p>侍女看著她孤寂而挺直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終含淚退下。
暖閣內重歸寂靜。
冷梅的幽香似乎更濃了。
玉華公主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臉上冰冷的火鳳凰面具。
面具邊緣的金屬觸感,冰冷刺骨。她走到書案前,鋪開一張素白的宣紙,提起筆,卻久久未曾落下。
一滴墨,從飽滿的筆尖滴落,在潔白的宣紙上暈開一團濃重的黑。
如同此刻金陵城上空,那沉甸甸的、化不開的陰霾。
紫宸殿。
慕容嫣一身明黃常服,端坐御案之后。
她面前,擺放著數(shù)份來自江南、荊州、南疆以及金陵的密報。
“陛下?!北可袝w武枯瘦的臉上帶著一絲嗜血的興奮,“南楚已亂,長江封鎖十日金陵米價暴漲三倍,鹽鐵奇缺,民怨沸騰,沿江守軍因糧餉短缺已有小股嘩變,南疆苗王襲擾成功燒毀南楚三座大倉,楚霸天焦頭爛額朝堂爭吵不休毫無對策!”
“善?!蹦饺萱跳P眸微抬,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夫君之策見效甚速?!?p>“陛下,”戶部尚書張衡面帶憂色,“然封鎖日久我朝江南商賈亦受波及損失不小”
“此乃陣痛?!蹦饺萱搪曇羟逶?,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與覆滅南楚相比不值一提。著令戶部酌情補償受損商賈以安民心。”
“是?!睆埡夤?。
“一月之期將滿。”慕容嫣目光掃過殿內群臣,“楚霸天可有回應?”
“回陛下,”禮部尚書周正出列,“南楚使者昨日抵京呈遞國書,言辭閃爍,推諉責任,僅承諾徹查黑水臺,絕口不提賠償及交人之事?!?p>“哼!”慕容嫣冷哼一聲,“死到臨頭猶自狡辯!”
她目光轉向林臻:“夫君以為如何?!?p>林臻端坐其下,玄色常服襯得他身姿挺拔,神色沉靜如水:“南楚困獸猶斗。其拖延之策意在爭取時間聯(lián)絡外援或整頓內務。”
“然其氣數(shù)已盡?!绷终槁曇舻统炼V定,“封鎖如枷已套其頸。內亂如疽蝕其臟腑。一月之期至若其仍不就范?!?p>他微微一頓,深邃的眼眸中寒光乍現(xiàn):“則以抗旨不遵,勾結外敵,行刺親王之罪昭告天下發(fā)兵伐楚!”
“善!”慕容嫣鳳眸中精光爆射,拍案而起,“傳旨!”
“命江南水師荊州襄陽前線各部即日起進入一級戰(zhàn)備!糧草軍械務必齊備!鐵龍專列隨時待命轉運兵員!”
“命工部焚雷司格物院全力趕制焚天雷新式火銃及攻城器械!務必足量!”
“命兵部擬定伐楚方略三日內呈報!”
“命禮部起草伐楚檄文歷數(shù)南楚罪狀昭告天下!”
“一月之期至日若南楚仍無誠意則檄文所至大軍齊發(fā)!踏平金陵!”
“臣等遵旨!”群臣齊聲高呼,聲震殿宇,帶著凜然的殺氣與必勝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