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上下在兩日后的晌午，處以死刑。

　　這幾日光線格外明媚，好似能驅(qū)走澤縣多年的黑暗。

　　有魏家軍的打點(diǎn)，監(jiān)斬官也愿意賣面子。

　　他使了個眼神。

　　站在何宏身后的劊子手會意，將手里的大刀交給了一早就在邊上等著的衛(wèi)守忠。

　　衛(wèi)守忠做了一輩子的老實(shí)人，很少與人爭執(zhí)鬧紅臉。

　　可得知筱娘被殺的經(jīng)過后，連著兩日不曾閉眼。好似一閉眼就能看見當(dāng)時那血淋淋凄慘的一幕。

　　他恨啊。

　　恨自己無能。

　　家里雖貧寒，又時常被大房打壓。鄉(xiāng)下重男輕女的現(xiàn)象普遍，可筱娘卻是他的心尖尖。

　　他和慧娘從來舍不得讓女兒受累。

　　衛(wèi)守忠接過劊子手遞來的大刀，沒有多看地上戴著手銬腳銬的畜牲何宏。

　　他沒有歇斯底里的質(zhì)問。

　　而是高高抬起大刀。

　　衛(wèi)守忠殺過生，可那只是雞鴨魚一些。

　　人還是第一次。

　　可他的手竟然不抖。

　　想將何宏千刀萬剮，已不是一回兩回了。

　　臺下有圍觀的百姓。

　　虞聽晚和慧娘也在。

　　慧娘手里抱著筱娘的牌位，明明才過了兩日，卻好似蒼老了數(shù)歲。

　　她一瞬不瞬的看著。

　　看著何家上下在顫抖，在求饒。

　　監(jiān)斬官看了眼時辰，扔出簽子。

　　“午時三刻，行刑?！?/p>

　　只見十幾個劊子手大刀一揮。

　　刀上的鋒芒透著寒光。

　　衛(wèi)守忠也跟著狠狠往下砍。

　　鮮血濺了他一臉。

　　人頭落地，他手里的刀也跟著墜落。

　　虞聽晚心肝顫顫，不敢看這場面，猛地閉了眼。

　　人潮喧嘩，都在罵何家罪有因得。

　　可不知怎么了。

　　虞聽晚還是捕捉到行刑臺上屬于衛(wèi)守忠的痛哭聲。

　　耳側(cè)則傳來慧娘溫柔的嗓音。

　　慧娘撫摸著牌位，似在安撫。

　　“筱娘，爹娘可算給你報(bào)仇了。”

　　“下輩子……下輩子你得投個好胎，可千萬別找阿娘了，跟著阿娘太苦了?！?/p>

　　虞聽晚莫名鼻子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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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這事過后，一切逐漸恢復(fù)如初。

　　再一次針灸后，等魏昭情況相對穩(wěn)定，葛老在驛站所有官員的見證下離開了澤縣，又在順子的掩護(hù)下，重新回到胡同。

　　念著人多眼雜。

　　葛老沒再往外頭溜達(dá)。

　　當(dāng)夜，胡同地下打通了條暗道。

　　葛老每天在住的院子，通過暗道，從魏昭床底爬上來把脈。

　　這些，慧娘和衛(wèi)守忠是不知的。

　　只知葛大夫走了，得重新找大夫。

　　虞聽晚什么也沒說。

　　反正醫(yī)館來的大夫已經(jīng)被順子買通了。

　　開的方子，都是葛老寫的。

　　慧娘回來后，灶屋沒有再出現(xiàn)做好的菜肴。不過，平時吃的點(diǎn)心和燕窩卻是沒斷過的。

　　胡同口時常有挑著扁擔(dān)的賣貨郎，虞聽晚總會去買點(diǎn)心和燉好的燕窩。

　　哦，只賣她的那種。

　　這段時日，一樁樁舊案得以沉冤昭雪，澤縣像是過年一般喜慶熱鬧。

　　街上的百姓，面上少了麻木。多了以往難有的神采。

　　隔壁。

　　趙夫子卻心思沉沉，晌午才歸。

　　見趙娘子在曬衣裳，他過去幫忙。

　　男人在家也常干活，趙娘子索性把衣裳扔給他，揉了揉泛酸的手腕。

　　“不是休沐嗎？今早醒來就不見你影子。去哪兒了？難道書院有事？”

　　趙夫子低聲道：“不是?！?/p>

　　夫妻二人沒秘密，一向有商有量。

　　“我被刑部侍郎召見了。”

　　趙娘子聞言，面露焦急。

　　“怎么了？”

　　那邊查案子，好端端見趙夫子做甚？

　　“難不成為難你了？”

　　也不怪她那么想。

　　實(shí)在是當(dāng)初在驛站登記入冊時，那刑部侍郎嘴里不說，可嫌趙夫子不夠賣勁兒。

　　看看別人。

　　褚夫子和帶去的學(xué)子胡耀祖，早出晚歸，忙的時候連口水都喝不上。

　　再看看趙夫子。

　　每次完成手上的活，總是溜得最快。

　　“的確是黑著臉來的?！?/p>

　　“不過不是對我?！?/p>

　　趙夫子：“而是向我打聽褚夫子平日的做派和師德?！?/p>

　　“他私下也見了其余夫子，還有鎮(zhèn)上褚夫子教的一些學(xué)子?！?/p>

　　誰不知道，澤縣除了賀詡?cè)唬滩渴汤傻墓偈亲畲蟮摹?/p>

　　“登記的事，刑部侍郎要是到賀御史面前提一嘴，那師徒二人也是走大運(yùn)了?！?/p>

　　“不過瞧著樣子，我估摸姓褚的翻了船，有事捅到了賀御史耳里，刑部侍郎為此也吃了憋?！?/p>

　　趙夫子：“只怕用不了幾日，褚夫子得完?！?/p>

　　他不了解賀詡?cè)唬€會不了解褚夫子么！

　　這些年做的事，投機(jī)取巧還捧高踩低，是格外讓他瞧不起的。

　　趙娘子聞言，說了句活該。

　　曬好衣服，趙夫子無事可做，打算教女兒讀書。

　　可找了一圈，沒見著讓人。

　　“囡囡呢？”

　　“去隔壁了?！?/p>

　　趙夫子：“那正好，我剛寫了一篇文章，讓衛(wèi)兄弟幫我看看。”

　　趙娘子給攔下來了。

　　“隔壁有客人。”

　　“你女兒乖巧，過去不哭不鬧，也只是和青鴉玩，等會兒就回來了。不會耽誤衛(wèi)家的事?！?/p>

　　“你去算什么樣子？”

　　回回一待就不想回來了。

　　“別給人家添麻煩。”

　　一聽這話，趙夫子沒再堅(jiān)持。

　　不過，他有些意外。

　　“親戚？”

　　“他們搬來也有段時日了，倒是頭回見有親戚上門?！?/p>

　　趙娘子：“我方才遠(yuǎn)遠(yuǎn)瞧了一眼，面相都不錯?！?/p>

　　她提醒：“怎么忘了？之前你還幫忙查那被除名的學(xué)子趙俞，就是他們一家。晚娘公婆為此還離開過一陣子。具體出了什么事隔壁沒怎么說，別人家的事我也不好過問?！?/p>

　　“皆徒步來的，風(fēng)塵仆仆。”

　　趙夫子不在意。

　　畢竟沒有交集。

　　不過，他這個人愛才。

　　趙夫子：“衛(wèi)慎的表弟？”

　　“我當(dāng)時也沒查他學(xué)業(yè)如何。”

　　“不過，衛(wèi)慎那么優(yōu)秀，他當(dāng)表弟的應(yīng)該不會差?！?/p>

　　也不一定吧。

　　趙娘子：“若是好，只怕沒有那胡耀祖什么事?！?/p>

　　“那姓褚的哪有本事慧眼識珠?！?/p>

　　趙夫子：“我還是過去看看?！?/p>

　　“都是一個胡同的，這些時日我也受衛(wèi)慎不少點(diǎn)撥，能幫上忙的話就搭把手?！?/p>

　　那趙俞若還想讀書，甭管是鎮(zhèn)上還是縣里。

　　也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