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得正好,”
抬頭看見景春熙,景秋蓉輕撫著最先醒來、正張開小手咿咿呀呀求抱抱的昭昭,抬頭對她說道,聲音里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春桃也是個頂懂事的丫頭,知道你近來忙碌,身子也需要靜養(yǎng),便沒去煩你,特意為了他們的事,過來向娘回了話?!?/p>
說著,她將裹著大紅棉襖、已不必終日困在襁褓里的昭昭抱起來,摸了摸里面的尿片見還是干爽的,輕輕塞進景春熙的懷里。
“他們?他們什么事?”被娘親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說得一愣,景春熙心下驀地一緊,還以為春桃出了什么岔子,語氣不由地帶上了幾分急切。
“瞧你這記性,還能有什么事?自然是他們的親事!”娘親見她這般反應(yīng),不禁覺得有些好笑,看著她手忙腳亂地接住沉甸甸、軟乎乎的昭昭,眼中閃過一絲歉意,柔聲嘆道,“都是為娘不中用,生了這三個冤家,顧得了這邊,就顧不了那邊,倒讓我們熙兒受委屈了?!?/p>
說著,她伸出手,愛憐地撫上景春熙的發(fā)鬢,動作輕柔,目光卻在她臉上細細流連,仿佛直到此刻,才在不知不覺中驚覺她的變化,那眼神里混雜著欣慰與一絲難以察覺的愧疚。
“娘,您這說的是什么話?”連忙側(cè)頭避開娘親的手,景春熙心里又是好笑又是酸澀,“女兒我這么大個人了,難道還要跟弟弟妹妹們搶娘親不成?沒能幫上娘的忙,心里已然過意不去,您再說這樣的話,可真要折煞女兒了。”
懷里的昭昭揮舞著小手,見方才景秋蓉的動作,她也咿咿呀呀地學(xué)著樣,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就想往景春熙頭上抓。
“你這個小屁孩兒,話還不會說幾句,倒先學(xué)會動手了?!毖鹧b生氣,輕輕拍開她不安分的小手。誰知這小家伙非但不惱,反而以為在同她玩耍,高興得手舞足蹈,那小胳膊小腿還挺有勁兒,蹬得她差點抱不住。
無奈地笑了笑,將臉頰湊過去,貼了貼她溫?zé)岬男∈中?,跟她逗著玩。景春熙這才接著方才的話頭問道:“娘,春桃具體是怎么說的?”
景秋蓉也低下頭,用手指逗弄著昭昭的下巴,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她說,她和清風(fēng)已經(jīng)商定了暫時先不成婚,想再多伺候你幾年,等你……等你進宮之后,再談成親的事。”
她說話時,目光并未離開昭昭紅撲撲的小臉,甚至沒有留意到旁邊嬰兒床里,早已醒來卻異常安靜,正自己玩著手指的珩哥兒。
“那可由不得他們胡來!”這話想也沒想她便脫口而出,語氣斬釘截鐵,沒有絲毫轉(zhuǎn)圜的余地,“這事兒,得由我和孝康哥哥來決定?!?/p>
若自己只是再過一年半載便要出嫁,春桃想多留在身邊些時日,倒還情有可原??删嚯x她年滿十六歲尚有兩年多光景,屆時欽天監(jiān)則定的婚期是否還會延后也未可知。但清風(fēng)和春桃的年紀(jì)卻實在不小了,若是再等上三年,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雖說目前院里的大小事務(wù)都離不開春桃,也無人能越過她去,可手下的人總得慢慢培養(yǎng)起來。
況且,如今衛(wèi)姑姑來了,看她行事作風(fēng),管家理事定然是一把好手,必能幫她分擔(dān)不少。
這蓉恩伯府本就仆從眾多,主子卻少,處理事情多半也就是動動嘴皮子吩咐下去,哪里就真的離不開春桃,非得把她拖到那個時候呢?
無論如何,前世忠心耿耿跟隨的這幾個丫頭,她今生斷然不會虧待了她們。即便她們成了親,也會讓她們時常進府走動,只會待她們比現(xiàn)在更好,斷不會因此生分了。
“確實該你們來決定,姑娘家家哪有拖到二十四五不成親的道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府上不放人呢!”
景秋蓉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焦急,“這京城里誰家姑娘不是十六七歲就定了親事?再耽擱下去,只怕要惹人閑話?!?/p>
景春熙聞言只是淡淡一笑,將昭昭塞給了旁邊的乳娘,然后端起茶盞輕抿一口。她如何不知娘親的擔(dān)憂,只是她向來不愿勉強身邊的人。
景秋蓉見她不為所動,又繼續(xù)道:“還有糖霜也來了,不過這丫頭就是一句話‘不嫁人’,還說你去哪她就去哪,語氣非常篤定,怕是強壓不得?!闭f著嘆了口氣,“這丫頭性子倔,認(rèn)準(zhǔn)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p>
“糖霜倒是跟女兒提起過這件事,現(xiàn)在連要嫁人的心思都沒有,那就再遲個幾年吧,許是緣分未到?!本按何醴畔虏璞K,語氣溫和卻堅定。
她太了解糖霜了,她雖然心思單純,卻很是執(zhí)拗,若是逼急了反倒不好。
糖霜本來就是個簡單的人,沒有春桃那么八面玲瓏,放出去太早未必就是好事。
景春熙就是抱定一個想法,強迫他人意愿的事她不做,如若這些丫頭不愿意,或是沒有遇到良人,一輩子養(yǎng)在身邊也挺好的,她又不是不能養(yǎng)。
她望著窗外搖曳的梧桐,目光堅定。這些年來,她早已將這三個貼身丫鬟視作家人,斷不會為了堵住悠悠眾口就隨意打發(fā)了。
既然立了太子,又給太子賜了婚,太子已經(jīng)不小了,準(zhǔn)太子妃卻還沒有及笄。這一境況,讓原本就想在后宮搶個位置的官員又開始蠢蠢欲動,早就忘了太子殿下昔日在朝堂上說過的關(guān)于自己成親的那席話,或者說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選擇性地遺忘。
這些官員們盤算著,太子深得皇上寵信,若是能在太子大婚前塞個自家女兒進東宮,將來未必不能搏個前程。
三天后宮里的朝會確定了皇上提出的“關(guān)于春闈在二月二十二日”和其他一應(yīng)事宜。這一日的朝堂格外熱鬧,各項事宜議定后,眾臣卻遲遲不退。
這一天的奏折有點多,本就和景春熙有約定的胥子澤有點不耐煩。他原想著早些退朝,好去尋丫頭一起說說話,照舊一起吃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