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下去這幾年,孝康哥哥可能我會很忙,可能沒那么多的時間陪熙兒?!?/p>
空間被水利典籍填滿的書房里,胥子澤終于從那堆積如山的書卷中挑選出需要帶走的部分。他起身握住景春熙的手,目光里滿是不舍與歉然。
那堆書仿佛成了他肩上重?fù)?dān)的縮影——半屋子的水利圖冊、河道勘測記錄、不少的水利工程預(yù)算案卷,無不昭示著他即將肩負(fù)的重任。
景春熙仰頭望著他,那雙總是含笑的杏眸此刻盛滿了理解與支持。“熙兒知道。”她輕聲回應(yīng),指尖輕輕回握著他溫暖的手掌。
她怎會不知?身為太子,更是陛下唯一成年的皇子,他肩上的擔(dān)子遠(yuǎn)比常人想象的要重。更何況那條關(guān)乎國計民生的運河即將動工,舉國之力的大工程,必須由他親自督建,陛下才能放心。
若是她的孝康哥哥終日沉溺兒女情長,只顧與她花前月下,那反倒不是她傾心的那個胸懷天下的男子了。她更不愿因一己之私,讓他落得個沉溺美色的名聲,讓自己成為旁人眼中蠱惑君心的禍水。
“無論孝康哥哥做什么,熙兒都會支持?!彼龑⑹指苍谒p撫她鬢發(fā)的手背上,語氣堅定如磐石,“但凡需要到熙兒的地方,孝康哥哥一定要開口,別什么都悶在心里?!?/p>
她深知他的性子,總喜歡獨自承擔(dān)一切,也知道他輕易不會再動用她的空間。
“不用!”胥子澤果然立即搖頭,目光溫柔卻堅決,“熙兒只需要在家里安心待嫁,待他日運河建成回來,便是你我大婚之時?!边@是他對她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的鞭策。
暮色漸濃,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欞灑在相擁的兩人身上。他們的手緊緊交握,仿佛要將彼此的溫度烙印進(jìn)心里。
他牽著她走出院門,沿著熟悉的小徑來到溪邊。秋收后的田埂還帶著稻谷的清香,他們并肩坐在柔軟的草垛上,仰頭望著滿天星斗。溪水潺潺,繁星點點,這一刻的寧靜將成為未來分別日子里最珍貴的回憶。
果然,接下來差不多十天,景春熙都沒有再見過胥子澤,他也沒從宮里給她傳過話。
這段日子里,她時常望著閣樓上他常坐的位置出神,那里還留著他翻看過的幾卷水利圖冊。每當(dāng)夜深人靜時,她總會想起那日在溪邊他許下的承諾,心里既期待又帶著幾分忐忑。
殿試結(jié)束后的那一天下午,景春熙正在大將軍府陪著外祖母說話,一邊心不在焉地擺弄著茶具,一邊等著殿試結(jié)果傳來。忽然紅粉急匆匆進(jìn)來通傳,語氣里帶著罕見的慌亂:“七月親自過來傳話,說是太子殿下到了我們府上,看著狀況不是很好?!?/p>
這話像一盆冷水當(dāng)頭澆下,景春熙的心猛地揪緊。她立即起身拜別外祖父外祖母,連茶盞被打翻都顧不上了。浦哥兒和小雨想要跟回來,被她厲聲喝止。
她提起裙擺就往外跑,馬車還未停穩(wěn)就跳了下來,一路小跑著沖進(jìn)熙春歸。
“殿下在哪呢?”她一進(jìn)院子就抓住一個婆子急聲問道,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那婆子被她蒼白的臉色嚇到,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往上一指:“蓬、蓬頭垢面地上了閣樓就沒下來。”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失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景春熙哪里還顧得上這些,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上樓梯。木制的臺階在她急促的腳步下發(fā)出咚咚的響聲,整座小樓都仿佛在震動。
可直到她跑到閨房門口,里面依然靜悄悄的。她忽然放輕了腳步怕驚擾了他。
“孝康哥哥,”她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聲音放得極輕,像是春風(fēng)拂過柳梢。然而里面依然沒有回應(yīng)。
午后的暖陽透過雕花窗欞,在粉紫色的床榻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微微掀開的幔帳讓她看清了里面的情形——胥子澤和衣躺在她的床榻上,連靴子都沒脫,雙腳還懸在床沿外。他向來一絲不茍的發(fā)髻此刻凌亂不堪,玉簪歪斜地插在發(fā)間,竟就這樣睡著了。
均勻的鼾聲顯示他已經(jīng)陷入沉睡,連她進(jìn)屋的動靜都沒能驚醒他。
“這是有多累呀?”景春熙心疼地嘆息,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蹲下。她先為他脫去沾著泥土的靴襪,又費力地將他的雙腿挪到床上放好。接著小心地拔掉那支硌人的玉簪,讓他的墨發(fā)鋪散在枕上。
這一連串動作讓她額角滲出細(xì)汗,可胥子澤只是無意識地側(cè)了個身,將錦被攏在懷里轉(zhuǎn)向內(nèi)側(cè),在睡夢中輕輕喚了一聲:“熙兒!”
這聲夢囈讓景春熙心頭一酸,又憐又疼地替他掖好被角。她轉(zhuǎn)身出了房間,對聞訊趕來的小蠻和藍(lán)粉低聲吩咐:“去讓小廚房備著熱水,烏雞并鹿肉加點滋補(bǔ)的野山參、黃芪煨在爐上,殿下待會要用?!?/p>
關(guān)好門,重新回到床邊,她細(xì)細(xì)端詳著他疲憊的睡顏,忍不住輕聲嗔怪:“你這是幾天沒睡了?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指尖輕輕拂過他眼下的青黑,為他將散亂的發(fā)絲別到耳后。最后她索性在他身邊輕輕躺下,枕著他熟悉的氣息,望著頭頂繡著纏枝蓮紋的幔帳出神。
陽光在帳子上投下細(xì)碎的光斑,就像她此刻紛亂的心緒,既為他的辛勞心疼,又為他的信任感動。
明明在東宮倒下就可以睡,卻為了見她一面,就這么蓬頭垢面就跑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