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政殿上,皇帝宣布完處置鐘家的結(jié)果之后,與鐘氏一族結(jié)黨的官員皆是不敢為鐘家說一句話,生怕自己說一個字就要被淪為鐘家的同黨,一同被處置。
皇帝處置完鐘氏一族之后,立刻又處置了劉昌和何尋,劉昌、何尋兩人的處置和鐘氏一族一樣,兩人三日后午門斬首,其家眷同罪誅九族,家產(chǎn)全部抄了充入國庫。
沈祁淵站在殿中垂眸沒有說話,鐘家能找到的家產(chǎn)都已經(jīng)被黑甲衛(wèi)搜刮了,而鐘家的一些現(xiàn)銀,墨云他們應(yīng)該用不上他吩咐,就會先皇帝一步,轉(zhuǎn)移出來。
有些銀子應(yīng)該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皇帝只想著充入國庫,卻不想想那臨滄郡被水淹之后,民不聊生,如今正是大量用錢的時候,既然皇帝不愿意把那些抄家得來的銀子拿出來,那他就幫皇帝拿出來好了。
皇帝瞧著從頭到尾沒有在自己面前跪過一次的沈祁淵,他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但面上卻沒有表現(xiàn)出來,他溫和的對著下面站著的沈祁淵道:“七弟,你是這次貪贓案的功臣,如今刑部尚書被抓,尚書一職空缺,不如就你來頂替刑部尚書一職,為朕分擔一些朝事,你覺得如何?”
沈祁淵眼皮一抬,目光直直的看向皇帝,皇帝也深深地看著他,那模樣就像是在說,要他趕緊拒絕,不要那么不知好歹的真的把這個位子接下來。
皇帝也的確只是在百官面前演戲而已,因為他是一個大度的皇帝,是一個運籌帷幄的皇帝,這些年之所以不待見沈祁淵,是因為要沈祁淵故意藏拙,與他一起捉住這朝中的蛀蟲!
但自己給出這個提議,沈祁淵卻不能接!
沈祁淵瞧著皇帝緊張的嘴角都繃直了的模樣,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接著他拱手道:“多謝陛下看重臣弟,臣弟定然不負皇兄看重!”
皇帝猛地站起來,沈祁淵卻抬頭看向他,眉頭微挑,皇帝瞧著沈祁淵挑釁的目光,眼中閃過一抹陰翳,接著他笑出聲,“好!很好!今后有你在朝中當朕的左膀右臂,朕也安心很多?!?/p>
“能幫到皇兄,是臣弟的榮幸?!鄙蚱顪Y抬頭和皇帝對視,眼中帶著濃烈的嘲弄。
皇帝背在身后的手狠狠地捏緊,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才道:“母后之前聽聞你去臨滄賑災(zāi),心頭很是擔憂,既然你回來了,就先去慈寧宮看看母后,然后再去刑部報道吧?!?/p>
沈祁淵眼中的情緒冷淡了下去,他拱手道:“是。”
皇帝嗯了一聲,坐回龍椅之上,他看了一眼代替長貴站在自己身邊的小太監(jiān),小太監(jiān)會意上前:“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百官立刻跪地恭送皇帝,沈祁淵依舊站在那里,只拱手躬身。
皇帝深深地看了沈祁淵一眼才離開。
皇帝離開之后,以首輔蘇致和丞相李相毓為首的百官皆是上前恭喜沈祁淵,里面有假意奉承的,也有真心恭喜的,眾人都恭賀之后紛紛離去,丞相李相毓走到大殿外又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那里的沈祁淵,對著沈祁淵點了點頭,沈祁淵也朝他微微頷首。
李相毓面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抬步朝著中書殿走去。
回到中書殿,下官見一向不茍言笑的他面上帶笑,皆是以為有喜事發(fā)生,還有些膽子大的問他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好事。
李相毓并未生氣,只笑著捋了捋自己不是很長的胡須,笑道:“本相在笑,天道為公啊?!?/p>
眾人不解,李相毓也并未解釋,他回到專屬于他的屋中,面上的笑容更深了,進朝堂了,他們離目標又近了一步了。
沈祁淵不知道也不好奇李相毓心頭所想,他離開議政殿之后,按照記憶往慈寧宮而去,他想去看看那個女人在得知自己沒死在臨滄郡,是不是很失望。
慈寧宮中,太后早早就接到了沈祁淵回京參加早朝的消息,在得知沈祁淵平安之時,她就激動不已,但是在接到皇帝賜死了皇后之后,她又忍不住擔憂,在慈寧宮中來回徘徊,甚至問錦心,“你說他會不會過來看看哀家?”
錦心心頭嘆氣,嘴上卻說,“銳王殿下從小到大最孝順娘娘了,如今難得入宮,定然是回過來看您的?!?/p>
太后聞言臉上帶上了淺淺的笑意,“那就希望他出宮前,來看看哀家,哀家也好好地看看他。”
若是可以的話,她勸他交出黑甲衛(wèi),讓皇帝放他一條生路,也好啊。
這時候有太監(jiān)匆匆從面進來,“太后娘娘,皇上在朝上任命銳王殿下為刑部尚書了?!?/p>
刑部尚書!
那可是刑部之首,是要職!
皇帝這是想試探他嗎?
太后來不及細想,連忙問,“他接了嗎?”
應(yīng)該拒絕了吧,他那么聰明,明知道皇帝實在試探他的野心,他應(yīng)該為了護住他自己的性命,不應(yīng)承下來的吧?
“接了?!毙√O(jiān)的話打破了太后的幻想。
太后呼吸一滯,她雙手握緊,護甲嵌入肉內(nèi),“他怎么那么不讓人省心!”
明知皇帝所想,他就不能服軟先保住性命嗎?
錦心瞧著太后的模樣,她知道太后心中所想,便出聲安撫道,“娘娘,也許銳王殿下也知道,一直服軟,也不一定能...”
“他若服軟,他若把黑甲衛(wèi)交出來,哀家定然會不顧一切護住他的!”太后眼中露出失望之色,“他一點都不明白哀家的苦心,他皇兄這些年惶惶不安,也是他造成的啊,他若早點交出黑甲衛(wèi),他不就早早能瀟灑的當一個親王了?”
錦心聞言心頭一嘆,不再勸說。
這時候外面通報銳王駕到。
太后抬頭朝宮門口看去,一個挺拔的身影從宮門口走進來,他面容蒼白,卻掩蓋不住他的英俊,即便看上去精瘦,依舊氣勢非凡。
太后一眼就認出了他是她的小兒子。
她抬步往前面走了一步,沈祁淵看到那個比之十年前要蒼老了一些的女人,他原本以為已經(jīng)什么都不在乎的心,又像是被細細的針尖戳著一樣,疼得他有點呼吸不過來。
腦海深處的記憶再次浮現(xiàn),他被她一碗毒藥上了根基,雖然當時沒有死,卻要了他半條命,那幾個月的時間,他幾乎日日夜夜生不如死,這一切都全拜他的親生母親和皇兄所賜。
沈祁淵藏在袖中的手死死的握在一起,他一步一步朝著那個他最親近,卻也傷他最深的母親走去。
太后看著沈祁淵,原本到嘴邊的話沒有說出口,而是看著沈祁淵道:“你不該接下刑部尚書一職的?!?/p>
沈祁淵嘲弄的笑了笑,他隱下心頭的情緒,抬眸看著太后,眸中含冰,語氣冰冷,“太后娘娘看到我還活著,是不是覺得很失望?”
“你...”太后聽到沈祁淵對自己的稱呼,被氣得往后退了兩步,她痛心疾首地看著沈祁淵,“哀家日日夜夜為你擔憂,你就是...”
“為我擔憂?”沈祁淵冷嗤一聲,“太后娘娘說這話你自己信嗎?不過也對,你是在因為我擔憂,你怕我像今日這樣出現(xiàn)在朝堂之上,搶了你心愛的兒子的位置是嗎?”
“逆子!”太后指著沈祁淵,“你就是這樣與哀家說話的?”
“太后何必動怒,你若不愿意見到我,那我以后不來你跟前礙眼就是?!鄙蚱顪Y說罷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你站住!”太后又往前追了兩步,她想到自己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皇帝的話,便放軟了語氣,對沈祁淵道:“既然來了,就坐會兒,喝杯茶再走。”
沈祁淵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冷光,他回頭看著放軟語氣的太后,冷聲問道:“太后娘娘以為,我還敢喝你宮中的茶水嗎?十年前那杯茶,可是差點要了我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