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夕跟姜仲樵面色一凜,瞬間被一股力量推動著往后退,一直到后背緊緊貼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只見一根根瑩潤如玉的脊骨,正一點點從狐族大祭司的后背緩緩抽出。每抽出一寸,狐族大祭司的臉色便愈發(fā)蒼白,仿若被抽去了所有的血色,變得如同白紙一般。
她的牙關(guān)緊緊咬合,下唇已然被咬破,殷紅的鮮血順著嘴角緩緩滑落,滴落在腳下的地面上,洇出一朵朵觸目驚心的血花,然而她卻仿若不知疼痛,依舊固執(zhí)地進行著這慘烈的儀式。
狐族大祭司艱難地扯動嘴角,看著程夕,那笑容里滿是疲憊與釋然:“這是……傳承之法。唯有我的靈骨,方能承載《往生錄》的全部秘密,也唯有如此,你們才能真正尋得破解夜無燼功法的關(guān)鍵。”
隨著最后一截脊骨被完全抽出,狐族大祭司的身體如同一截被折斷的枯枝,搖搖欲墜。
程夕眼疾手快,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她那幾乎癱軟的身軀。那根脫離身體的靈骨,竟緩緩懸浮于半空之中,綻放出柔和而圣潔的光芒。
在這光芒的映照下,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如同靈動的精靈,開始在靈骨上逐一浮現(xiàn),正是那神秘莫測的《往生錄》的內(nèi)容。
“快……記住上面的內(nèi)容?!焙宕蠹浪練庀⑽⑷?,聲音幾不可聞,卻又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
程夕不敢有絲毫懈怠,全神貫注,目光緊緊鎖定在靈骨上不斷變幻的文字上,將每一個字符都深深烙印在腦海之中。
程夕的瞳孔里倒映著流轉(zhuǎn)的金色文字,額角青筋暴起。那些梵文般的字符仿佛活過來般往他識海里鉆,每記下一個字都像有鋼針在顱骨內(nèi)攪動。姜仲樵突然抓住他肩膀:\"你七竅在流血!\"
話音未落,整座石室突然震顫起來。穹頂?shù)囊姑髦榻舆B炸裂,碎石簌簌而落。大祭司殘破的身軀開始泛起熒光,皮膚下浮現(xiàn)出細密的裂紋。
\"快走...\"她艱難地抬起手,指尖觸到程夕眉心,\"九尾一族...九曜星盤...\"
冰涼的觸感讓程夕渾身一顫。某種玄妙感應(yīng)突然貫通天地,他看到巍峨古墓在意識深處拔地而起,七座狐神雕像拱衛(wèi)著青銅星盤,盤面上二十八宿正在緩慢錯位。
\"當(dāng)心!\"姜仲樵突然揮劍斬向地面。
劍鋒擦過程夕衣擺,將一條血玉似的藤蔓釘在石縫中。那東西竟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斷口處噴出腥臭黏液。
更多血藤從地底鉆出,表面布滿人面瘤節(jié)。大祭司用最后的氣力結(jié)印,靈骨突然爆發(fā)出刺目白光。
程夕在強光中看到那些金色文字正從骨殖上剝落,化作流光沒入自己丹田。
\"喀嚓\"一聲脆響,懸浮的靈骨裂開蛛網(wǎng)紋。與此同時,四周石壁的古老壁畫開始蠕動,那些描繪獻祭場景的朱砂顏料竟化作血珠滾落,壁畫中的祭司們緩緩轉(zhuǎn)頭,空洞的眼眶正對著三人。
姜仲樵扯過程夕疾退,劍鋒在身前劃出半圓劍幕。被斬斷的血藤在劍幕外扭曲成詭異符咒,空氣中彌漫起甜膩的腐香。
程夕突然抓住姜仲樵手腕:\"坎位三步,震位七步!\"
九宮八卦的方位圖在他腦海中自動展開,兩人踩著龜甲紋地磚騰挪閃避,身后石磚接連塌陷,露出深不見底的血池。
池中浮沉著無數(shù)白骨,每具骸骨的心口都插著半截桃木釘。
大祭司的身體終于完全碎裂成光塵,靈骨徹底崩解的剎那,程夕聽到神魂深處響起清越狐鳴,九個金色光輪在氣海穴依次亮起。她下意識并指為劍,指尖竟凝出一道泛著青芒的狐火。
\"往生輪回,原來是要...\"程夕突然頓住。那些烙印在識海中的文字正在重組,最終浮現(xiàn)出一行血淋淋的警示:欲破永夜,先祭九竅玲瓏心。
血色蛛潮從地縫噴涌而出時,程夕聞到了熟稔的槐花香。
這味道與幼時義莊停尸房縈繞的氣息如出一轍,那些插著桃木釘?shù)氖w也是這樣散發(fā)著腐爛的甜香。
\"閉氣!\"姜仲樵甩出三張符箓,黃紙卻在觸及蛛絲的瞬間燃起幽綠火焰。
拳頭大小的血玉蛛腹部鼓動著,復(fù)眼里浮現(xiàn)出與靈骨裂痕相同的巫蠱符文。
程夕突然抓住姜仲樵的劍刃往下一壓,劍鋒擦著他耳際掠過,削斷三根晶瑩蛛絲。
\"坎位生門在血池下方!\"程夕說話時喉間泛起腥甜,方才強行參悟九曜星盤已傷了肺經(jīng)。
蛛群突然發(fā)出尖銳嘶鳴,數(shù)百根血色蛛絲在空中交織成羅網(wǎng),每一根絲線都映出扭曲的過往。
程夕看到七歲那年冬夜,停尸房的桃木釘在月光下滲出黑血,釘身上青蚨紋路竟與眼前蛛網(wǎng)完全重合。
\"小心幻象!\"
姜仲樵的劍鳴如龍吟,卻斬不斷越來越密的蛛網(wǎng)。程夕突然發(fā)現(xiàn)同伴的瞳孔正在泛紅,那些倒映在蛛絲上的記憶碎片,正在悄無聲息地侵蝕神智。
當(dāng)?shù)谝粭l蛛絲刺入肩胛時,程夕故意松開手墜向血池。
腥風(fēng)撲面而來的剎那,他看清了池底白骨的真容——那些根本不是人類骸骨,而是長著狐尾的類人骨架,每根桃木釘都精準釘在妖丹位置。
墜落帶來的劇痛突然喚醒某種本能,程夕指尖青芒暴漲,九道狐火順著蛛絲逆流而上,所過之處血蛛皆化作灰燼。
她在火雨中看到幻象真相,哪有什么血池,這分明是座布滿星圖的祭壇,那些\"桃木釘\"實則是二十八宿的星晷銅柱。
\"往生錄是活的...\"程夕突然明悟。
那些鉆入識海的金文正在重塑她的經(jīng)脈,當(dāng)她抓住最近的銅柱試圖躍起時,掌心突然傳來灼痛,銅柱上浮現(xiàn)的青蚨紋路,攀爬上她的肌膚。
整座祭壇突然開始旋轉(zhuǎn),穹頂降下七道月光,恰好籠罩住狐神雕像的面容。程夕聽到遠古的呼喚從雕像口中溢出,那聲音穿透千年時光,震得她丹田劇顫。
“王血繼承者,當(dāng)知燭龍睜目,星盤倒轉(zhuǎn),九尾一族的黎明需要玲瓏心照亮九幽...”
姜仲樵的驚呼突然傳來,程夕轉(zhuǎn)頭看見青銅星盤正在龜裂,盤底封印的深淵里,一顆暗紅瞳孔緩緩睜開。
當(dāng)她的視線與那燭龍之眼對上的瞬間,氣海穴的九個光輪突然逆轉(zhuǎn),往生錄的文字在經(jīng)脈中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