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權(quán)明赫只能攥緊拳頭,骨節(jié)泛白,克制自已想將她搶過來的心。
待葉錦書走出一段距離后,權(quán)明赫才轉(zhuǎn)身,目光盯著他們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
他做錯了嗎?
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她好嗎?
權(quán)明赫向來自負(fù)。
他一直深信自已掌控一切的能力。
本以為在自已的安排下,她不會察覺到殘忍的真相,想著即便這個孩子沒了,她頂多傷心一段時間,等養(yǎng)好了身子,往后他們還會再有第二個孩子。
到那時,一切的傷心難過,都會煙消云散。
至于趙七子,本就是個不安好心、在她身邊心懷不軌的人。
只是因?yàn)樗齽倓傊獣粤撕⒆邮潜蛔砸阉Φ恼嫦啵瑹o論他說什么,她都不會相信。
哪怕證據(jù)擺在眼前,她也只當(dāng)是他作假。
所以,他才想著暗中除掉趙七子,免得趙七子在她跟前說些挑撥離間的話,讓局面變得更加難以收拾。
可誰能想到,這兩件他原本以為牢牢掌控在手心的事兒,卻都陰差陽錯地暴露了出來。
甚至因此,他這個帝王說出口的話,在她心中,沒了半分可信度。
權(quán)明赫從未懷疑過自已所做的決定,也從不覺得自已會做錯什么。
可現(xiàn)在他竟然開始懷疑自已了.......
趙聰在一旁看著陛下靜靜地站著,濃黑的眼眸中,旁人瞧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趙聰知道陛下此刻的心情,定是跌入了谷底,糟糕到了極點(diǎn)。
哎。
至少那位沈小姐死后,還從沒哪個女人能讓陛下露出這樣痛苦的神情。
良久,權(quán)明赫才開口,聲音里透著一絲疲憊:“沈婕妤回娘家休養(yǎng),朕記得沈府沒什么丫鬟和護(hù)衛(wèi),你去給沈婕妤安排妥當(dāng)?!?/p>
“若是沈婕妤在宮外有任何不適,或是出現(xiàn)什么意外,唯你是問。”
“喏?!?/p>
趙聰不敢懈怠,沈婕妤剛剛可是當(dāng)著陛下的面輕生,若是沈婕妤死在了宮外,他簡直不敢想他會受到什么懲罰。
葉錦書抱著沈毓凝走了一段路后,他的屬下便牽了一輛馬車過來。
馬車看著頗為精致,車簾在風(fēng)中輕輕擺動。
葉錦書抱著沈毓凝進(jìn)了馬車, 沈毓凝這會兒情緒稍稍平復(fù)了些。
她動了動身子,想要從葉錦書的腿上下來,可葉錦書卻緊緊扣住了她的腰。
力道不輕不重,卻讓她動彈不得,只能無奈地待在他懷里。
沈毓凝眼眶依舊紅紅的,像是染了天邊的晚霞。
她張了張嘴,聲音淺淺的:“你就不怕陛下嗎?”
葉錦書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只是凝視著她的面容。
此刻的她,與以往嬌媚明艷的模樣截然不同,如今的臉上,透著一股濃濃的破碎感,仿佛一件原本精美的瓷器,被人狠狠打碎,又勉強(qiáng)拼湊起來。
讓他的心揪著疼。
她在乾京,到底經(jīng)歷了多少事兒,竟能讓她絕望到去輕生。
一想到這兒,葉錦書只覺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難受得緊。
葉錦書聲音沙啞道:“陛下不會知道?!?/p>
他做過不少風(fēng)險的事兒,無論是在戰(zhàn)場上使的那些計謀,還是生活中的種種權(quán)衡,皆是如此。
可有風(fēng)險才會有回報,人生在世,總該為自已去爭取些什么。
瞧見沈毓凝擔(dān)憂的模樣,心中一軟,便轉(zhuǎn)移了話題:“姑姑和姑父都很想你,若是他們知曉唯一的女兒差點(diǎn)死在乾京,你可知他們會有多傷心?”
沈毓凝聲音低低道:“對不起,我只是很難受,我原以為,他至少是有點(diǎn)喜歡我的,可終究是我多想,我自始至終都是帝王的一顆棋子。”
“可為什么,他竟能狠心殺了我的孩子?”
說著,眼淚又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悲傷的情緒,怎么也壓不住。
“我實(shí)在做不到在后宮繼續(xù)對著仇人強(qiáng)顏歡笑,他是帝王,擁有無上權(quán)力,我在他面前,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他擺布。”
深宮之中的日子,就像一座牢籠,將她困得死死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葉錦書將她摟得更緊了些,語氣堅定而嚴(yán)肅:“只要你想離開皇宮,我總會給你想到辦法的。”
沈毓凝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是帝王,我怎么可能活著離開皇宮?!?/p>
“沒有什么不可能?!?/p>
葉錦書卻一臉認(rèn)真,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既然陛下當(dāng)初能為你偷梁換柱,讓你進(jìn)入皇宮,那我也能想辦法讓你假死離宮,到時候,天高海闊,我們可以重新在一起?!?/p>
“往后,世間便再無人知道你是陛下的沈婕妤,只知道你是葉錦書的妻子?!?/p>
他低頭看著她,眼中帶著紅血絲,里面盛滿了心疼。
心疼她在乾京遭遇的一切,心疼曾經(jīng)明媚動人的女子,如今竟有了死意。
“你可知道,我期待一聲葉夫人,期待了多久嗎?”
沈毓凝被他的深情觸動,再也忍不住,哽咽著哭了出來。
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徹底宣泄。
“我之前嫁過凌陽郡王,現(xiàn)在又是陛下的帝妃,你明明可以選擇一個身家清白的女子,為什么要執(zhí)著于我?”
沈毓凝抽泣著。
葉錦書拂過她臉頰上的淚水,目光溫柔而堅定。
“沒有為什么?!?/p>
愛一個人,本就不是權(quán)衡利弊后的選擇,如果要去權(quán)衡,那便不是真愛。
他對她的愛,有初見的怦然心動,也有幾年相處下來的相知相惜,又怎會在意那些外在的東西?
葉錦書的父親是葉家的養(yǎng)子,母親是墨陽林氏女,若論身份,她才是葉家嫡女的女兒,所以若論葉家的門第,他配不上她。
若論從商的林家的財富,商人本就低人一等,更配不上她的身份。
也正因如此,當(dāng)初他才毅然決然地棄商從戎,想著闖出一番名堂來,配得上她。
卻沒想到,這一轉(zhuǎn)身,竟錯過了一生。
“如今你已在宮外了,若你不想再回皇宮,我便替你想辦法離開乾京,可好?”
他的聲音很輕,卻透著一絲緊張,他在等她的答案,一顆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沈毓凝微微抬起頭,看著他滿含深情的眼眸,心中一陣觸動。
猶豫了片刻后,終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p>
一個字,仿佛有著千鈞重,讓葉錦書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他們未來的可能。
臉上頓時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上一次離開乾京時,他只是隱約感覺到她的心里還是愛著自已的。
可今日,她親口同意和他一起離開,這說明,她是真的還愛他,這份心意,讓他怎能不歡喜。
葉錦書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兩人的鼻子輕輕相碰,呼吸都交織在了一起。
氛圍突然變得曖昧又溫馨。
葉錦書清淺的眸光里,含著滿滿的情愫,仿佛要將她整個淹沒。
沈毓凝與他對視了一會兒,只覺臉上一陣發(fā)燙,閉上了眼睛,透著一股久違的少女嬌羞,煞是動人。
而后,她便感覺到,柔軟的唇瓣親上了她的額頭。
觸感很輕,卻如同羽毛拂過心間,讓她的心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