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大蹲在診所門口的墻角,手上夾了根煙,眼神空洞地盯著地面,心里翻江倒海。
他沒啥文化,但也不傻。
老四那磚瓦房,結(jié)實得很,沒道理無緣無故地在這寒冬臘月里自燃。
天干物燥也不是這種燥法...
那房子,用的可是瓦片蓋頂,不是易燃的茅草頂,大梁也是鋼筋水泥,哪像老輩人的土坯茅草房那么容易著火。
況且,他趕去救火時,那股刺鼻的煤油味,只要不是鼻子聾了的人都能聞得到。
自家弟弟,這是招誰惹誰了,下這么重的黑手。
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煙,當老趙家沒人了么?敢這么欺負自家兄弟?
就在這時,一陣由遠及近的摩托車轟鳴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趙老大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猛地站起身,將手中的煙蒂狠狠地擲向地面,用腳碾滅。
“振國回來了!”他大聲喊道。
村醫(yī)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宋婉清和孩子的傷口已經(jīng)初步處理過了,下一步,就看趙振國的了。
他指揮著蔡惠芬等幾個婦女,把宋婉清抬進摩托車的挎斗中。
看著媳婦兒的慘狀,趙振國恨不得啃那個人的肉,喝他的血。
無論這個縱火的人藏得多深,他都要將其揪出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血債血償。
趙大哥本來想陪趙振國去醫(yī)院,但蔡惠芬同去,他再去就不太合適了。
同行的人就變成了王大海。
趙老大從懷里里掏出一把皺巴巴的毛票,以不容拒絕地態(tài)度塞到了趙振國懷里。
“振國啊,這點錢你拿著...出門在外兜里不能沒錢。”
蔡惠芬也從口袋里掏出了幾張大團結(jié),這是宋婉清之前開給她的工錢,轉(zhuǎn)了一圈,又回到了趙振國手里。
“振國,這些你也拿著,給婉清和孩子買點營養(yǎng)品?!贝彘L王拴住也從兜里摸出一張嶄新的大團結(jié),那是準備買年貨的錢,但現(xiàn)在,他毫不猶豫地遞給了趙振國。
“振國啊,趕緊走吧?!?/p>
趙振國看著手中的錢,心中五味雜陳。
這些都是他們辛辛苦苦攢下來的,現(xiàn)在卻毫不猶豫地往他手里塞。
雖然他空間里還有錢,足以應(yīng)對眼前的困境,但這份沉甸甸的心意,是他無法拒絕的。
“謝謝大家,這份恩情我趙振國記下了。等事情解決了,我一定好好回報大家?!?/p>
......
摩托車風塵仆仆地停在了鎮(zhèn)衛(wèi)生院門口。
值班醫(yī)生只是打著手電筒簡單地做了下初步檢查,便連連擺手。
“她這情況我這里治不了,你們得趕緊去城里大醫(yī)院。”
王大海一聽,怒火中燒,揪著醫(yī)生的領(lǐng)口,差點就要用拳頭和醫(yī)生理論起來,被趙振國眼疾手快地攔住了。
鎮(zhèn)衛(wèi)生院拒絕收治病人,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醫(yī)生同志,我理解你的難處,”趙振國壓抑著怒火,“但我們現(xiàn)在確實需要幫助。請問你們這里有電話嗎?我想借用一下,打個電話?!?/p>
說著,趙振國從口袋里掏出一塊錢,放在醫(yī)生手里。
這差不多是醫(yī)生一天的工資了。
醫(yī)生看了看錢,又看了看趙振國,終于點了點頭,指了指角落里的電話。
“用吧,但別打太久,我們這里線路不穩(wěn)定。”
趙振國感激地點點頭,迅速撥通了一個電話。
第一遍無人應(yīng)答,他的心沉了沉,但并未放棄;第二遍依然沒有回應(yīng),他開始有些焦急,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直到第三次,電話那頭終于傳來了一個略帶困倦的聲音。
“喂,誰???這么晚打電話?!?/p>
趙振國說:“王大哥,我是趙振國,我媳婦兒和孩子重度燒傷,現(xiàn)在急需一輛車,送我們?nèi)コ抢镝t(yī)院,我在鎮(zhèn)衛(wèi)生院,請您幫幫忙...”
醫(yī)生好奇,口氣這么大,還派車去城里醫(yī)院,他當他是誰啊?
還有這個王大哥,鎮(zhèn)上有這號人么?
掛斷電話,王大海滿臉焦急地問道:“振國哥,現(xiàn)在咱們咋辦?就這么等著嗎?”
趙振國攥緊拳頭,“等,等車送我們?nèi)コ抢镝t(yī)院?!?/p>
蔡惠芬估摸著村醫(yī)交待的時間,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片人參片,輕輕地壓在宋婉清的舌頭下面。
村醫(yī)說這東西能吊著宋婉清的一口氣,至少能再爭取一些時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每個人都在默默地祈禱著。
終于,遠處傳來了汽車發(fā)動機的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值班醫(yī)生認出了那輛車,一輛BJ212吉普車,這車在鎮(zhèn)上并不多見,是公安特派員的標志性座駕。
不禁泛起了嘀咕,這么晚了,特派員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這……這不可能吧?”醫(yī)生喃喃自語,難以置信。
公安特派員是城里派下來專門負責處理鎮(zhèn)上治安的,怎么會親自來接這幾個看似普通的村民呢?
事實卻容不得他多想。
特派員快步走上前,簡短地詢問了幾句,確認了趙振國的身份后,示意他們趕緊上車。
趙振國等人迅速將宋婉清和孩子安置在車上,自己也跟著坐了上去。
特派員發(fā)動車子,吉普車如同離弦之箭,向著城里的醫(yī)院飛馳而去。
車內(nèi),氣氛緊張而凝重。
特派員專注地駕駛著吉普車,偶爾通過后視鏡觀察著后排的情況。
雖然也有諸多疑惑,但此刻更重要的是將病人盡快送到醫(yī)院。
他聽說過趙振國,但沒什么機會結(jié)交,今天也并不是一個結(jié)交的好時間。
不到一個小時的疾馳后,吉普車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城里人民醫(yī)院的門口。
人民醫(yī)院的醫(yī)生早已準備就緒,一見到病人被送來,立刻開始了緊張的檢查工作。
醫(yī)生檢查完畢后,趙振國迫不及待地抓住醫(yī)生的手問道:“她們,會不會有事?”
醫(yī)生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別擔心,傷口的初處理很有效,你們送來的也很及時,我們會馬上安排手術(shù),你去交一下費用吧?!?/p>
如果沒有空間,僅憑著幾個人湊得那點錢,可能連住院費都不夠。
王大海目瞪口呆地看著振國哥掏出了一沓子大團結(jié)。
這?
有人燒振國哥家的房子,不會是為了錢吧?
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他咋就恁沒本事呢?
可轉(zhuǎn)念一想,他再也羨慕不來振國哥了。
他燒鍋手上被燙一點小水泡都鉆心地疼,振國哥女兒才多大,一歲都不到吧,就跟著遭這種罪。
交完費,趙振國交代了蔡惠芬,就怒目圓睜,怒氣沖天地往外走,一副要殺人的架勢。
“哥,哥,別沖動要冷靜。”
“冷靜個屁,”趙振國破口大罵,“是誰搞的事情,老子弄死他,老子不弄死他,老子不姓趙?!?/p>
蔡惠芬給王大海使了個眼色,兩人左右夾擊,攔住了他。
趙振國左右移動,就是走不掉,又急又怒:“嫂子...大姐,那是我媳婦兒,我女兒啊,你讓開...”
“振國,別沖動,你等婉清和孩子手術(shù)做完行不行?”
趙振國突然“嗷”的一嗓子哭了出來:“我媳婦兒啊,我心肝女兒啊,怎么不燒在我身上啊,她倆該有多疼???以后該怎么辦?。俊?/p>
他哭得撕心裂肺,完全不顧醫(yī)院里來來往往的人怎么看他。
王大海的眼圈也紅了。
啪...
蔡惠芬給了趙振國一巴掌。
“小四,犯渾不是這么時候犯的,你犯得著為個人渣把你自己賠進去么?弟妹和孩子還沒死呢?你嚎什么嚎?你給我打起精神來。”
“你現(xiàn)在哪兒也不許去,你給我坐在這里老老實實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