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因為實力不足,被派了這樣一個沒前途的差事。
護衛(wèi)她去金陵,相當于被流放出京城。
也是夠倒霉的。
誰能想到,那樣一個桀驁的人,最后無怨無悔地供她驅使,幫她照顧和保護衍哥兒呢?
劉七似笑非笑地行了個禮:“小娘子,晚生這廂有禮了?!?/p>
劉六瞪了弟弟一眼,生怕他出行事不周招來災禍。
又趕緊誠懇致歉:“舍弟久居山林拜師學藝,不通世俗規(guī)矩,還請貴人見諒?!?/p>
蘇晚晚只是說:“無妨。你們說的白蓮教,是什么來歷?”
劉六神色微凜,把自已了解的情況說了一遍。
“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規(guī)矩,劉某師從霸州武學泰斗張老爺子,但凡要進入霸州地界的江湖門派都得與他打聲招呼?!?/p>
“這個白蓮教一群人從山西那邊過來,大搖大擺發(fā)展信徒,完全不把家?guī)煼旁谘劾??!?/p>
山西?
蘇晚晚一個激靈。
她想到陸行簡前一陣子去了山西。
偷偷進京穢亂宮闈的陸奇浚,正是山西人。
還有山西不堪重負的皇家宗室開支,遠比其他地區(qū)龐大。
事情比她想象得嚴重得多,復雜得多。
如果外地藩王與王家、宜興大長公主府還有榮王等勾結到了一起……
蘇晚晚壓下內心的異樣,繼續(xù)追問:
“這些人都在哪里活動?可是與你們起了沖突?”
“倒還沒到起沖突的地步。他們有皇親國戚撐腰,來往的都是高門大戶,也瞧不上我們這些人。”
劉六眼底閃過一抹屈辱。
在江湖上他們也算一號人物,有頭有臉,俠名在外,誰見了都得尊稱一聲劉六俠。
一旦對手官府和權貴,就只有被徹底碾壓的份兒,稱呼變成了區(qū)區(qū)劉六。
就連白蓮教那幫外鄉(xiāng)人,也不把他們放在眼里。
蘇晚晚心再往下一沉。
果然。
劉七見哥哥沉默,懶洋洋地接過話頭:
“張忠就是追蹤那幫人的行蹤被抓的,你倒不如問問他?!?/p>
蘇晚晚說:“這次有勞兩位相助。這個恩情我記下了,日后有事,可以來找我。”
劉七唇角勾著幾分懶洋洋的笑,眼睛看著蘇晚晚:“小娘子,后會有期?!?/p>
說完,還沖一旁站著的鶴影擠了下眼睛。
鶴影看著兄弟二人出去,氣得跺腳:“真是沒規(guī)矩,居然對娘娘您如此輕佻!”
蘇晚晚心里有事,倒是沒理會這些,“叫張忠過來?!?/p>
劉六劉七兄弟往外走。
下了樓梯,劉六斥責道:“這種時候,你行事豈可像往日一樣輕佻,若是得罪了貴人,可是為我們招災!”
劉七漫不經心地說:“六哥迂腐了,人家小娘子都不介意。”
“沒準,她還喜歡我這樣的風流少俠呢!”
正說著,迎面走來一群人,正中間簇擁著個滿面寒霜、身穿甲胄的年輕男子。
冰冷的視線在劉七身上打了個轉。
劉六感覺一股威壓襲來,趕緊低頭,把把劉七拉到旁邊避開。
年輕男子路過他們時腳步微緩,卻沒有停歇,直接上了蘇晚晚住的二樓。
劉六一陣后怕,壓低埋怨道:
“看你口無遮攔,這八成是人家夫君,若是要教訓你,你可扛得住?”
看那身價值不菲的精美甲胄,剛才那年輕男子怎么也得是軍中任職的高級武將。
名副其實的權貴。
劉六能在平江伯陳瓊面前留個好印象,那也是機緣巧合下天大的機遇。
好容易得了個被平江伯驅使的機會,哪里肯白白浪費?
生怕被弟弟攪黃了這次巴結貴人的機會。
說到底,江湖豪俠,也不過是區(qū)區(qū)匹夫,在權貴面前,值不了多少斤兩。
劉七聳聳肩,神色無辜:“我做什么了?”
劉六氣急敗壞,“別以為你有幾分武功,就能吃得開,在那些人眼里,咱們不過是螻蟻!”
說罷,劉六甩著袖子走了。
劉七倒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劉六的背影。
……
蘇晚晚打著哈欠,卻看到門外進來個穿著甲胄帶著頭盔的武將。
正是陸行簡。
打了一半的哈欠僵在那里。
來人摘下頭盔,遞給行禮的鶴影,示意她出去。
“這么晚,還不睡?”他簡簡單單的一句開場白,讓蘇晚晚緊繃的身子稍稍放松。
蘇晚晚決定化被動為主動,想到他對她刻意隱瞞的山西之行,單刀直入:
“是白蓮教的人故意作亂?”
陸行簡皺眉,神色有些不耐煩,“這事你不用管?!?/p>
頓了頓后直奔主題,“你出宮是為了那個孩子?”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臉,眼神里精光乍現(xiàn),全是審視。
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蘇晚晚感覺全身血液快要凝固。
他倒是不兜圈子。
從在運河上聽到陸行簡的聲音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躲不過他的質問。
這一路上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措施。
她直視他的眼睛,唇角甚至還勾著淺淺的微笑。
“嗯?”
陸行簡抿唇,眼底是徹骨的冷,還有幾分譏嘲。
“嗯什么?”
“你是把我當成傻子?”
“那燒焦的尸首摸了半天,你不是松了口氣?”
“不能因為我只是看著,就覺得我傻?!?/p>
蘇晚晚冷靜得不像話,聲音仿佛不是她自已的。
“你真的想聽?”
陸行簡拉過來一把椅子坐在蘇晚晚面前,雙手撐在膝蓋上,身子微微向前傾。
鬢角的微亂的碎發(fā)被汗水沾在額頭,平添幾分破碎感。
而他的眼神銳利到發(fā)亮,直透人心。
“一五一十,全都交待清楚?!?/p>
這副拷問的架勢,讓蘇晚晚的心臟怦怦跳得更快了。
她再過了一遍腹稿,臉色平靜得毫無波瀾。
“說出來,你別生氣?!?/p>
陸行簡諷刺地笑了下。
“你給過我生氣的資格?”
蘇晚晚垂眸,良久,終于輕啟貝齒:
“我生過孩子?!?/p>
陸行簡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縮了一下。
心臟也狠狠地縮緊。
意料之中。
他早該猜出來的。
作為枕邊人,他當然清楚她的身體和幾年前相比,有些許變化。
他本以為,是歲月變遷所致。
現(xiàn)在想來,一切早就有跡可循,只是他沒往那個方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