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晚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這些日子,陸行簡對她的感情越來越深,她和蕭彬也實在沒有必要繼續(xù)有牽扯。
不給他帶去麻煩,就是對他最好的祝福。
……
陸行簡那邊與延綏邊鎮(zhèn)的高級將領(lǐng)把酒言歡,喝到夜深才回來。
蘇晚晚已經(jīng)睡下了。
他匆匆洗漱了一番,意猶未盡地把床上的蘇晚晚搖醒,拉著她去窗邊看月亮。
“晚晚,總有一天,我們會打得韃靼落花流水,逃到草原深處,不敢冒頭,讓邊境安定數(shù)十年!”
他的眼睛在夜色里分外明亮。
月色照在他酡紅的臉上,更顯得五官立體分明。
像醉了,又好像沒醉。
就像一頭野心勃勃的雄獅,暢想著如何包圍和擴張自己的領(lǐng)地,有種異樣的魅力。
不愧是陸家男人。
蘇晚晚笑著摸了摸他的臉,崇拜地看著他:
“你最像太宗皇帝?!?/p>
這是個極高的評價。
除了開國的太祖皇帝,太宗是大梁開國以來所有皇帝中最會打仗的。
做了皇帝后五次親征蒙古,占領(lǐng)安南;東北曾建奴兒干都指揮使司,西北設(shè)置哈密衛(wèi),把大梁版圖擴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陸行簡有被哄到。
所有恭維和奉承,加起來都不如這一句話動聽。
他怎么能不愛晚晚?
陸行簡把臉枕在她肩上,親昵地依偎在她懷里,語氣卻低沉哀痛:
“你不知道,我登基第一天,韃靼人就殺進長城,大梁將士死傷七八千人,武器裝備、糧草輜重損失殆盡?!?/p>
“被圍困虞臺嶺的將士們沒有水源,沒有糧食,把野菜都挖光了。”
“井打了十幾丈深,也沒打出一滴水,將士們極度饑渴疲勞,可沒有一個臨陣脫逃,誓與陣地共存亡?!?/p>
他的聲音越來越悶,很低很低,帶著鼻音。
“我曾經(jīng)想,這是不是上天降下來的天譴,懲罰我得位不正,德不配位,才降下如此災禍。”
他就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傾訴著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和悲傷。
蘇晚晚驟然一驚,全身瞬間冰涼。
得位不正……
他這話信息量可真是太大了!
他是太子,怎么可能得位不正?
除非先帝的死有蹊蹺。
蘇晚晚阻止自己繼續(xù)想下去。
大梁王朝英年早逝的皇帝多了去,不差先帝一個。
蘇晚晚肩膀上濕漉漉的。
她托起他的臉,神情嚴肅地地看著他的眼睛:
“從來沒有什么得位不正、德不配位。”
“只要你對得起肩上這副重擔,就問心無愧?!?/p>
陸行簡怔怔地看著她。
蘇晚晚抿了抿唇,又繼續(xù)道:
“別人說賣官鬻爵是昏君所為??沙鴰炜仗?,江南稅糧壓根收不上來?!?/p>
“能籌到銀子,及時賑濟江南災荒,那就是明君應(yīng)該做的事!”
“而不是沽名釣譽,為了博個好名聲不敢得罪世家大族?!?/p>
蘇晚晚放輕了聲音:“你做得很好,知道嗎?”
“我為能嫁給你感到驕傲?!?/p>
他任用柳溍這等手段狠厲的貪官,至少刮出了不少銀子,填充了空空如也的國庫和內(nèi)府十庫。
這才有錢賑災,有錢修邊,有錢來延綏整頓軍備,有錢和北元掰手腕。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沒有錢,什么事都做不了。
他是想有一番作為,而不是只想著花天酒地、玩女人貪圖享樂,本來就做得很好。
不僅是他。
蘇晚晚自己也在斂財。
讓別人心甘情愿替自己賣命,不禁要給前程給未來,還需要大把的財力做支撐。
陸行簡把蘇晚晚緊緊抱住。
心里某塊見不得光的地方像是照進一抹光亮。
男人低聲呢喃:“晚晚,我好愛你,你就像另一個我?!?/p>
因為一起在宮中的黑暗深淵掙扎過,她最能理解他,認可他,贊美他。
他并不孤獨。
人生得一知己,夫復何求?
蘇晚晚抿了抿唇,“愛我你就要對我好一點,不許辜負我,不許欺負我,也不許變心喜歡別人?!?/p>
男人點頭,“我只對你好,對咱們兒子好,每天都寵著你愛著你,一輩子都不會變心?!?/p>
枉他還曾可笑地想少愛她一點點。
結(jié)果反而越陷越深。
蘇晚晚心頭卻越來越?jīng)觥?/p>
皇家無父子。
一代又一代的新帝都是踩著前一任皇帝的尸骨上位。
不要。
她不要自己的兒子和陸行簡兵戎相見,最后你死我活。
窗外的冷風吹來,蘇晚晚打了個寒顫。
陸行簡趕緊關(guān)上窗子,把她抱到床上用被子裹起來。
“你可別又生病了。”男人脫了衣服,火熱的身子把她整個人圈在懷抱里。
兩個人黏得緊緊的,就像是連體人。
蘇晚晚被熱出一身汗,男人還不肯放開她:“娘子的汗很好聞,我好喜歡,不嫌棄?!?/p>
小嘴兒跟抹了蜜一樣。
做得卻凈是混賬事。
蘇晚晚氣得不行:“你嘴上說對我好,實際上想熱死我?”
男人這才不情愿地松開她,離她遠一點。
眼神幽怨。
蘇晚晚真是無語了。
老天爺,救命!
他以前還是氣質(zhì)高冷、沉穩(wěn)優(yōu)雅的皇帝。
怎么現(xiàn)在越來越像小孩了?
她轉(zhuǎn)移話題:“回京路上怎么安排?”
現(xiàn)在他們暴露了行蹤,很容易被人追蹤去向。
一千五百多里的路程,如果路上遭遇伏擊,后果不堪設(shè)想。
陸行簡修長的手指輕輕揉了揉她的耳垂,語氣懶洋洋地。
“跟著夫君,你放心便是?!?/p>
第二天天蒙蒙亮,他們就悄悄出了城,一路向南狂奔。
與此同時,與他們車隊規(guī)模大小類似的好幾支隊伍,有向北的,也有向南的分開行動。
陸行簡把輿圖掛在車廂內(nèi)壁,看著輿圖沉思著什么。
蘇晚晚好奇地看著輿圖,問:“我們打算走太原?”
從延綏回京勢必要翻過太行山脈。
既可以沿著長城邊境線經(jīng)大同最后走最北邊的軍都陘或者稍南的飛狐陘。
陸行簡輕輕一笑:“那當然,帶著老婆趕路,得穩(wěn)妥些。”
而更南邊的路則經(jīng)過太原,走紫荊關(guān)回京,與蘇晚晚來時路基本一致。
因為距離邊境遠很多,自然更安全些。
因為急著回京,他們?nèi)找共煌Zs路,數(shù)天后已經(jīng)臨近太原城。
前方路上卻出現(xiàn)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