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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自取滅亡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飛向帝國每一個有宗室藩王的角落。

“混賬!寧王這個偽君子!賣族求榮的小人!”

楚王府內(nèi),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郡王氣得渾身發(fā)抖,將手中的茶盞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濺。

“他倒會沽名釣譽!把我們這些人都當成他墊腳的爛泥了!約束?訓飭?他憑什么!他寧王府的莊子、店鋪就干凈了?他那些橫行霸道的儀賓、校尉都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就是!他這是踩著咱們?nèi)谟H的脊梁骨,給自已臉上貼金呢!”

另一位年輕的輔國將軍憤憤不平,“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得輕巧!巧索民財?肆其暴橫?合著就他寧王是圣人,我們都是禍害?”

“那些民脂民膏,難道他寧王府就沒享用?他這是要把我們都綁起來,送到朝廷的砧板上,好保全他自已!”

“他想得美!”

蜀王府的一位長史也收到了風聲,對著自家憂心忡忡的王爺?shù)吐暤溃?/p>

“王爺,寧王此舉,名為除弊,實為自肥!”

“他得了朝廷訓飭宗支的尚方寶劍,往后這江右諸藩,誰還敢忤逆他半分?”

“那些被訓飭的宗親名下的田產(chǎn)、商路、鹽引……最后會流向誰的口袋?”

“這是拿全天下宗室的血,染紅他寧王一個人的頂子啊!自絕于宗親,他這是自取滅亡之道!”

怨毒的低語在雕梁畫棟的王府深處、在奢華的別院園林中、甚至在陰暗的宗人府牢房里瘋狂滋長、蔓延。

無數(shù)道或憤怒、或恐懼、或充滿算計的目光,越過千山萬水,死死地釘在了南昌城那座巍峨的寧王府上。

寧王的名字,從未像此刻這般,被如此多的宗室血脈刻骨銘心地詛咒著。

他以為遞出的是一把掃除障礙的掃帚,卻不知,這掃帚已然點燃了足以焚毀他自已的沖天烈焰。

曉園,陸行簡的書房。

窗外的日影西斜,案頭堆著如山奏疏。

最上面一份,正是石玠等人盛贊寧王并請降敕約束宗室的奏議抄本。

陸行簡沒有看那份奏議。

他靠在寬大的黃花梨圈椅里,手中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白玉鎮(zhèn)紙。

光線落在他半邊臉上,那慣常的冷硬線條,此刻竟奇異地松弛下來。

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在他嘴角極細微地漾開。

“寧王……”兩個字在他唇齒間無聲地滾過,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冰冷的嘲弄。

好一招以退為進,好一招丟車保帥。

這位寧王爺,看來是真被北虜入寇和朝廷可能的削藩動向嚇著了。

想用這“大義滅親”的戲碼,給自已披上一層“忠勤”的金箔,堵住朝廷的刀?

順便,還能借著這訓飭之權(quán),名正言順地將那些礙眼或富庶的宗親產(chǎn)業(yè),一口吞下?

算盤打得不可謂不精。

陸行簡的笑意加深了些許,眼底卻更冷了。

蠢貨。

他以為這樣就能贏得朝廷信任?

他以為那些被他推出來當靶子、被他視為可吞噬肥肉的宗親們,會坐以待斃?

那些盤根錯節(jié)、驕橫了一兩百年的天家血脈,豈是那么好相與的?

寧王此舉,看似高明,實則是在自已腳下埋下無數(shù)炸雷。

他將自已置于整個宗室集團的對立面,成了眾矢之的。

那些被奪了利、被掃了顏面的王爺、將軍們,此刻恐怕正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啖其肉。

宗室內(nèi)部的傾軋仇殺,往往比外部的刀劍更為酷烈。

自取滅亡。

陸行簡無聲地吐出這四個字。

寧王啊寧王,你遞過來的這把刀,朕用得著,而且,會比你用得更好。

寧王已經(jīng)不足為懼。

陸行簡把目光投向了魯王府那邊的監(jiān)視奏報。

魯王謀反,才糾集了數(shù)千人,就被人告發(fā)到楊一清面前。

陸行簡排出去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大理寺少卿、錦衣衛(wèi)指揮三個衙司前去查證。

另外命總兵郤永以所部官軍及河間達官舍余千五百人駐德州,副總兵桂勇以所部千人駐大名府,游擊將軍賈鑒以大同官軍五百人駐徐州,仍敕河南都御史陳珂、淮揚都御史張縉分守要害。

京師輿論洶洶,傳言宗室有大變。

然而,雷聲大,雨點小,合兵出動,魯王嚇得兩腿發(fā)軟,當即改口,把謀反罪責都推到兒子歸善王身上。

歸善王朱當沍是魯王朱陽鑄的幼子,生性強悍,喜歡玩槍弄棒。

劉七謀反時,有“響馬”千余騎從鄒縣來到兗州,在東門外安營扎寨,攻打城門。

歸善王率人守城,以飛箭射退了攻城者,因此受到魯王褒諭,從此他更加喜歡練武,以健勇驃悍而聞名于當時。

魯王痛哭流涕,“這個逆子,當初因為一個護衛(wèi)本王的長史雷濤結(jié)仇,揚言要用繩子把長史捆起來毒打一頓,出此惡氣。長史好漢不吃眼前虧,躲了起來。”

“本王知道了此事,責備他不要無禮,他卻不服。還說說寧可造反也不能受長史的鳥氣!”

“他還私藏兵仗武器,不是造反是什么?!”

大梁律,禁止宗室子弟私藏武器。

有魯王的大義滅親,全部謀反罪狀全推到了歸善王身上。

錦衣衛(wèi)包圍歸善王府時,歸善王正在睡覺,蒙在鼓里一無所知,就被人捆綁起來。

他大聲地責問,強烈地反抗,但都沒有用。

在后來的審訊中,錦衣衛(wèi)要他交出私藏的兵器,他才明白,原來是當時他率眾抗拒攻城的“響馬”時,曾借過魯府護衛(wèi)的盔甲弓弩等物,現(xiàn)在成了他造反的罪證。

歸善王沒想到,把自已送上不歸路的,竟然是自已的親生父親。

然而。

事情到這里并沒有結(jié)束。

魯王府的長史雷濤要設(shè)法坐實歸善王謀反的說法,又找了一個叫李秀的江湖術(shù)士。

三個人絞盡腦汁,共同編造了一個歸善王謀反的故事,繪聲繪色地向前來問案的官員報告。

司禮監(jiān)、大理寺、錦衣衛(wèi)并不是吃素的,連番審問,很快查明真相,上報給陸行簡。

陸行簡拿著奏報,整個人陷入凌亂之中。

為了自保,父親甚至可以把責任都推到兒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