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琛將鐮刀從高個子的腰間抵到他的脖子,不答反問,“你是哪里人,深更半夜在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是不是要對牛棚里面的夫妻不利?
高個子面向牛棚,根本看不清劉琛的面貌,舉著手,操著一口京片子,
“同志,這其中肯定有什么誤會,我們沒有惡意!”
“什么誤會!”
劉琛一只手用鐮刀挾制住身前的人,一只手伸到對方的腰間,將他皮帶上的武器紛紛卸下,當(dāng)看到卸下來的是軍用63式刺刀的時候,劉琛挑眉,
“你是軍人?”
對方沉默,劉琛松開他的手,兩人面對面。
對方身上沒有武器,劉琛倒是不怕他會反擊。
月光的銀灰灑在對面人的衣領(lǐng)上,他敏銳地看到衣服的扣子是軍服扣子,
那高個子也怔愣了兩秒,
“同志,你是上了新聞聯(lián)播那個研究員,劉工??!”
劉琛頷首,沒應(yīng)下也沒否定。
軍服扣子,63式刺刀雖然在一定程度上能證明這人不是敵方,但也不能確定他就沒有壞心思。
那人見劉琛還是狐疑的狀態(tài),趕緊解釋,
“您放心,絕對不會傷害周教授?!?/p>
他認(rèn)識自己?
還能大方說出自己正在執(zhí)行任務(wù),是敵方的可能性很小。
劉琛試著松了松拿鐮刀的手,那男子轉(zhuǎn)身,他用暗黑色的圍巾遮住了嘴部,臉部涂抹了軍綠色的油彩。
因為天色太暗,劉琛分辨不出那人的面貌,只能從他清澈的眼眸里判斷出不是村里人。
而且他這雙眼睛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見過一樣。
劉琛濃眉緊鎖,“你有什么目的?”
“抱歉,不能說!”
這時候牛棚方向本來熄滅的燭火又亮了起來,周教授跟徐蘭芬舉著煤油燈從屋內(nèi)出來。
與此同時,身邊的那人早就隱匿到大樹后面。
周教授舉著煤油燈張望,
徐蘭芬扛著鋤頭大喝一聲,“誰?”
劉琛整理了一下衣服從暗處走了出來,“爸媽,是我!”
徐蘭芬將周教授手上的煤油燈往前一拉,借著燭火的光看清對面的人,臉色一喜,
“哎呀,是新姑爺,快進(jìn)來!”
三人進(jìn)屋,周教授將屋內(nèi)的煤油燈點上,徐蘭芬給劉琛倒了一杯溫開水,
“怎么這么晚過來?囡囡呢?沒跟著一起來?”
劉琛隨口胡謅了個理由,
“蕓蕓膽子小,身子弱,我先過來看看,等明天再帶著她過來?!?/p>
周教授擰眉!
徐蘭芬倒是不疑有他,這地方的知青是屁事兒多,一天到晚的找茬。
蕓蕓能不過來就不過來的好。
“行行行,白天都見過了,不過來也成,跟她說,踏踏實實地等著她的好日子!”
眼下已經(jīng)是深更半夜,三人聊了幾句。
劉琛就站起來要告別,“爸媽,明天我還這個時候帶蕓蕓過來,你們早點睡。”
周教授堅持將人送出來,分別前還問了一句項目的境況,
“都挺好的!”
周教授呼出口氣,“我記得你在工程學(xué)院的時候,有過船舶方面的研究,還在校內(nèi)發(fā)表過關(guān)于核動力的論文?”
“是?!?/p>
周教授滿意的點點頭,“你應(yīng)該往這方面發(fā)展,但,罷了,你先回去吧……”
沒理解周教授的話中話,劉琛迷迷瞪瞪地轉(zhuǎn)身出了院子。
到了家,周蕓蕓還坐在床上沒睡,
“怎么樣?”
劉琛搖搖頭,“沒事,咱們早點睡,明天晚上再過去。”
聽到?jīng)]事,周蕓蕓起身穿衣服,是一刻都等不了,“今天過去吧,我明天還要坐船去羊城,跟師傅約好了明天在碼頭見面的?!?/p>
劉琛看了一眼手表,十點半不到,“行!”
當(dāng)再次敲響牛棚的門,開門的徐蘭芬愣在了原地,
“不是說明天才過來?”
“媽,我想你了!”
話落,周蕓蕓順著門縫打量起牛棚內(nèi)的環(huán)境,圓木頭做的墻,房頂用茅草遮蓋了一下,依稀能看見月光灑到地板上,雖說屋內(nèi)被徐蘭芬整理的干干凈凈,但也架不住隔壁的牛屎味一個勁兒地往屋內(nèi)灌。
她眼眶倏地就紅了,
“媽,爸,你們受苦了!”
徐蘭芬將兩人讓進(jìn)屋,擁了擁情緒激動的小丫頭,“囡囡別哭,就當(dāng)是木屋旅行了,原生態(tài)!”
周教授看母女倆淚眼汪汪,主動搬了凳子跟劉琛坐在靠門外的窗戶邊,把里間讓給了兩母女。
母女兩好幾個月沒見,雖說有通信,但是信件上說的都官方。
這會在一起,便說起了悄悄話,
“媽瞧著你臉色不錯,吃得挺好?”
周蕓蕓聽到這話,面色大囧,
她媽歸來依然是她媽,
“媽,你就不能問點正常母女間的問題?”
徐蘭芬,“是我問的不正常,還是你想的不正常?”
周蕓蕓投降,“好吧,是我不對勁,我吃得挺好的!”
“我看也是!”
徐蘭芬擠眉弄眼,說著從褲縫里就往外扣東西,“你幫我擋著點,姑爺還在呢。”
周蕓蕓往外挪了挪,“什么?”
“給你點錢,讓你補補身體,還有也給姑爺買兩身像樣的衣服,長成這樣還要吃你這茬子的苦,真是難為他了。”
周蕓蕓剛剛進(jìn)來的那點子難過瞬間煙消云散,
她媽這精神世界已經(jīng)站在了世界的前端,
“媽,咱們分別好幾個月,你就不能跟我說點好聽的?”
徐蘭芬將厚厚的一疊錢交到周蕓蕓手上,“別信男人那一套甜言蜜語,到手的錢才是自己的,不比甜言蜜語香?”
周蕓蕓低頭一瞧,少說得有好大幾百,
呸了一口唾沫在手上,開始數(shù)錢,“媽,這數(shù)錢的聲音可真好聽,我都快忘了你剛剛在挖樹洞那個慘樣子?!?/p>
徐蘭芬嘿嘿一笑,“我也就這幾天挖了,你當(dāng)我真傻,老娘每天花兩塊錢雇10個村里的壯漢半夜給我挖樹洞,要不是怕他們挖得太快,出紕漏子,這點活兒早就讓我給包了!”
“媽!”
周蕓蕓斜眼看了那邊還在高談闊論的小叔叔跟周父,轉(zhuǎn)過來給徐蘭芬豎起了大拇指,
“您是這個,我輩楷模,我原以為我在京市找到了工作已經(jīng)很了不起,想不到你一個下放的竟然還干起了包工頭!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