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廟內(nèi),泥塑的土地公已破損,卻不失其形,而廟前的地面,有許多或新或舊的香骨和蠟油,都表示著有人來此祭祀。
她看向前方,有炊煙四起,那是一個小村子,距離這邊不遠(yuǎn),正如阿飄說的,也就是路過的人或村子的人來拜一下,確實(shí)不起眼。
但越是不起眼的,就越有鬼,誰會注意到,這么個略顯破敗的小小土地廟,那用石板雕刻的祈福神牌,混著活人的四柱八字呢。
她把小廟里土地公給搬了出來,看著那半闔著眼,面無表情的泥像,撇到一邊,又拿出它之后的一塊神牌,看著上面那混在祈福神牌的四柱八字,冷笑出聲。
越是往里深挖,閬九川就越覺得那從卞是個癲人,敢想敢做,偏還讓他蒙混過關(guān)。
真大膽??!
“咿呀,這啥玩意,土地爺爺怎會如此面目可僧?”阿飄躥過來,他頭上的發(fā)髻已經(jīng)亂成雞窩,跟誰干了一架似的,氣息都有些亂。
“打輸了?”閬九川挑了挑眉,又對將掣點(diǎn)頭:“這些日子沒白養(yǎng)?!?/p>
將掣昂首挺胸,得意洋洋。
閬九川這些日在小九塔內(nèi)休養(yǎng)時,它也沒去別處,跟著一起養(yǎng)著和修行參悟,倒有些進(jìn)展。
阿飄蹦了起來:“誰輸了,我只是不和廢柴一般見識,我還能和它大戰(zhàn)三百回合!”
將掣嗷嗷的,又要沖過去欲再干上一架。
閬九川攔著它:“別皮,正事要緊?!?/p>
將掣這才偃旗息鼓,哼了一聲,白了阿飄一眼,這次先饒了你。
阿飄有些氣,要不是他看不見那東西在哪,他豈會落下風(fēng)?
他也沒拿這弱點(diǎn)出來說,只看那土地公,皺眉道:“這土地公怎么越看越覺得叫人心煩氣躁?!?/p>
再看著,他都想砸碎了好泄憤。
閬九川盯著泥塑藏著的一絲暗紅和血煞之氣,道:“這土地公是混了人的精血掐成的,后面又有靈牌,供人焚香祭拜供奉,時日一長,便會生成邪氣,所以你看著就會覺得它面目可僧,心神躁動?!?/p>
這就和當(dāng)初那紅蓮邪神一樣的道理,只是那一個是直接把人的尸骨封在其中,日夜供奉,愿力積攢,從而供出了邪神。
而這土地公,泥土混了精血再成像,再在祈福靈牌上刻上四柱八字,這是把自己當(dāng)神,供人祭拜,竊取百姓信仰愿力。
阿飄聽著她的解釋,神情幾變,道:“還能這樣?”
“其實(shí)和供長生牌相差無幾了?!遍伨糯ǖ氐溃骸爸皇撬竽懸哺?,敢把自己塑造成土地神。”
“那這八字……”
閬九川看向那石刻的字眼,笑了:“冥冥中自有天定,此話果然不假,天有眼呢?!?/p>
她剛才在百福布衣領(lǐng)上描繪的紋路,還不能完全確定,現(xiàn)在和這里面混著的一比對,倒是可以確定了。
“從公?”閬九川一口唾沫吐在了那神牌上,面露厭惡,道:“就是從卞那癲人的?!?/p>
阿飄難得看她發(fā)怒,還吐口水,不禁有些開眼,小妮子也有不平之時呢。
“他怎么會在這里供上泥像,真想當(dāng)神,去些香火大廟不好?”
閬九川譏笑:“他敢嗎?大廟多有僧道打理參禪悟道,總會有人看出不對的,此處鄉(xiāng)間野嶺卻不然,無人會在意鄉(xiāng)間的破敗小廟,畢竟它小得連讓人棲身都不行,更不說發(fā)現(xiàn)里面暗藏玄機(jī),反而安全。”
她站起來,微微闔眼,感受著這處風(fēng)水的五行之氣的,道:“再說,這里也是藏風(fēng)聚氣之寶地。你看這土地廟的方位,它背靠皇城,與皇城相呼應(yīng)。我曾看過烏京的地理志和山勢,皇城建在龍脈心臟,而我們腳下這山勢起伏之處,正處龍頭脖頸,在此建廟供神像,不但是汲取愿力信仰,亦有竊取龍脈地髓氣運(yùn)之意,截脈護(hù)體。這就是他這些年奪人壽元延壽達(dá)到瞞天過海而并沒遭反噬之故?!?/p>
阿飄沉默,許久才說了一句:“怪不得他自負(fù)不凡,有領(lǐng)家族入玄族之列之勢呢,這腦子不比現(xiàn)在玄族大部分蠢貨要厲害?”
閬九川也嘆,道:“所以不知他師從何人,而此間真正大能,怕是隱于市,不被人知罷了。”
她隱隱收起些輕視之心,以免著了相,反誤了自己。
“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他再算無遺策和瞞天過海,倒也叫人發(fā)現(xiàn)了這玄機(jī),這就是天有定數(shù)。”阿飄看著地上的神牌和泥像,道:“現(xiàn)下基本能確認(rèn)他的算計,不管是他自己要搶投那一胎還是讓從歸投,都不是什么好事,你有何打算?”
“他的算計能成,是藏得足夠深,也足夠有耐性,才會等至今日,既然這陰謀落到了我這里,自然不能無視和錯過了。”
阿飄雙手抱臂,斜睨著她臉上涌現(xiàn)的冷色,道:“怎么做?”
“自是要壞他的好事?!遍伨糯◥毫拥赜媚_尖碾了一下那靈牌,道:“此人天資不凡,且敢想敢做,這樣的人不會甘于敗落和等死的。百年光陰,他不惜奪人壽元來為自己延壽,機(jī)關(guān)算盡,絕不可能只是等著妖邪生成就滿足,他也不會只是干等著光陰遠(yuǎn)去,而是為達(dá)成自己的目的而蓄力,厚積薄發(fā)?!?/p>
修為倒退又如何,只要沒死,就有一線希望,從泥濘爬起來,再登頂,尤其有了大志氣,就更要為此而準(zhǔn)備。
“他在等待的這些年,只怕并沒有落下修煉,且修的是極端陰邪之術(shù)。”閬九川淡淡地道:“如此,我還等他成事時才去誅他?自然是趁他大事未成,先破其布局,削弱他的實(shí)力?!?/p>
少女不過及笄之年,可心中自有丘壑,眉目間,一派堅韌傲然,如星河耀目。
“你打算用他的生辰八字作文章?”阿飄看一眼地上的泥像,再想起她拿的小衣,隱約猜到了她的打算。
閬九川點(diǎn)點(diǎn)頭,再看那土地廟,聲如寒霜:“他敢在此建廟充偽神截取地髓氣運(yùn)來護(hù)身,那我就叫他自食地髓反噬的惡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