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祖宅。
楊修永剛剛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趟,七盞七星燈,熄了六盞,剩下的一盞,是在他頭頂前方那盞,將熄未熄的時候,是閬九川暫且留在楊修永身邊的骨鈴所發(fā)出的靈氣將它包裹,再加上宮四在一旁以靈力苦苦維持才沒滅掉,不然楊修永那一口氣也斷絕了。
宮四看到閬九川他們回來,心神一松,氣一泄,頓時噴出兩口烏血來。
閬九川上前查看楊修永,看他面若金紙,出氣多進氣少的,便雙手掐訣,重新點燃了那熄滅的六盞燈,扎在他身上的金針也起了,以真氣去疏導(dǎo)那些經(jīng)絡(luò),打通五臟氣機。
這一番折騰下來,總算是把他那踏進鬼門關(guān)的半只腳也強行扯了出來。
接連動用元氣,閬九川臉色慘白,退后一步,險些栽倒在地,她微微闔眼,驀地感覺身后有暖意襲來,她扭頭一看,卻是宮聽瀾在向她傳送真氣。
“不用,我調(diào)息就行,你也損了元氣,遭了反噬之力的撲擊?!遍伨糯ㄐα诵Α?/p>
宮聽瀾搖頭:“我那不叫什么事,比不上你出力多?!?/p>
“那你就給他一縷真元,可使五行平衡,陰陽調(diào)和,如此他就是身體弱些,但也算保住了生機,不枉我們辛苦這一場?!遍伨糯ǖ?。
宮聽瀾聽了,依言而行,將一縷真元導(dǎo)入楊修永的脈絡(luò),再引著它游走五臟,摧動五行。
楊修永的臉色漸漸地又好了起來,雖然依舊慘白,但已經(jīng)沒了死氣。
閬九川見狀,便道:“沒事了,我先調(diào)息,一會咱再去祖墳?!?/p>
人偶的作用還是有的,且人偶在那陣中被摧毀,等同‘楊修永’死了一次,這也算是瞞天過海的一術(shù)。
閬九川把骨鈴收了回來,尋了個屋子,又讓將掣守著,將小九塔召出,讓水精調(diào)動骨鈴的靈氣將自己肉體裹起,她整個神魂卻入了小九塔內(nèi)。
這是木魚第一次見神魂全乎后的閬九川,木魚繞著她敲了幾下,又領(lǐng)著她去到塔頂最頂尖處。
“這是?”閬九川有些不解地看著那浮在半空的玄奧道符。
“是法師一生最玄奧的感悟,你若神魂全,則可悟,能不能悟出,便看你的悟性?!蹦爵~說道。
閬九川并未問為何需得神魂俱全方可悟,這不必問,高度決定看的距離有多遠,有些東西,必然是等你站到一定高度方能觸及。
她站在那塔頂,抬頭,但覺無數(shù)玄奧的符文向她涌來,她盤腿坐下,陷入混沌。
木魚久久才緩慢地敲響一聲,那玄乎又低沉的聲音仿佛驅(qū)走一切焦躁和急切。
……
翌日天剛蒙蒙亮,閬九川和宮聽瀾齊齊給楊氏祖墳布置一個簡易卻穩(wěn)固的蘊元固本的風(fēng)水局,雖不能立時讓楊氏重現(xiàn)昔日輝煌,但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是保住最后一點血脈不絕,徐徐圖之。
二人將最后一枚法器埋下,將陣訣打下,有寒風(fēng)吹來,和著冬日清冽的氣息,卻并不刺骨。
宮聽瀾站在閬九川身側(cè),看著晨曦微光穿透薄霧,灑在祖墳上,驅(qū)散了最后一絲陰寒,重新煥發(fā)生機,便欣慰地道:“生機涌入,雖費了大勁,但可算是替楊氏保住血脈不絕,此番多謝你出手相助?!?/p>
閬九川淡聲道:“說謝就是見外了,也是湊巧碰上了,破了國師一局,雖然過程不盡人意,但從他手里搶回了這一點氣運生機,便是我贏了。你是不是疑惑我明明是他弟子,卻為何執(zhí)意與他為敵?”
宮聽瀾轉(zhuǎn)眸看她,輕輕點頭:“確有此惑。國師地位尊崇,修為深不可測,與他為敵,無異于蚍蜉撼樹。我與你相識時日尚淺,但觀你行事,知你心中自有一桿尺,你絕不是無的放矢的人。”
他頓了頓,又看著遠處那崩塌的矮山,嘲弄地道:“而且,經(jīng)此一事,他是不是如世人所見的那樣,乃是敬若神明的煌煌正道,難說了!”
竊他人之運,這是正道能干的事?
閬九川淡淡一笑,那笑意卻未達眼底,嘲諷地道:“地位尊崇,修為高深,仙風(fēng)道骨如天神一樣的國師大人,世人對他皆是如此印象。卻不知,這光鮮表象之下,藏著怎樣的一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禍心?!?/p>
不等宮聽瀾主動相問,她便將那殘酷真相娓娓道來:“他指使榮家主,將剛剛出生的我抱走,榮家主則為了私心而把榮四爺任杳生的孩子當(dāng)成我放在我父母名下養(yǎng)著,這便是調(diào)包的真相。我作為親傳弟子養(yǎng)在他膝下,悉心教導(dǎo),剛過十三,便已渡了筑基天劫,緊接著,就被他設(shè)局,將我鎮(zhèn)壓在了澹臺一族的皇陵中,潤澤大鄲國運和龍脈。我魂飛魄散才從皇陵掙脫,得貴人幫忙逆天改命重新凝魂,又重新在四爺他們孩子尸身上借尸還魂,最后修得功德才得以涅槃重生,戲劇吧?”
她言簡意賅地把自己的前塵給道來,連盤城的事也沒有隱瞞,聲音平靜得像是在講述她人的故事。
宮聽瀾聽得面色發(fā)白,指尖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滿面的不可置信:“眾所周知,國師的弟子,乃圣女是也,這……”
“是啊,我隱形了,生死都由他一人知曉,世間又有何人為我正名,又豈會知曉他的惡行,這何嘗不是他的謹(jǐn)慎之處?”閬九川自嘲一笑。
“他此舉意欲何為?”
“欲謀長生吧,他年歲已不少,若無法渡過天劫凝聚金丹,他的壽數(shù),也就到頭了?!遍伨糯蛄艘幌麓?,道:“這是我個人推測的,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這樣,只有他自己才知道?!?/p>
宮聽瀾心神劇震,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她,她說得平靜,但那背叛之痛,鎮(zhèn)壓之苦,重生之難,豈是她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該經(jīng)受的?
他無法想象,那位被世人敬若神明的國師,背后竟隱藏著如何駭人聽聞的算計和殘忍,鎮(zhèn)壓一手教養(yǎng)長大的親傳弟子,他的心怎么這般狠?
“所以,不管是你,還是錢李楊三族之禍,都非偶然,而是精心算計!”宮聽瀾聲音帶著一絲憤怒。
“無利不起早,反算計必有所得,這才是澹臺清。”閬九川眼神冰冷,道:“我與他,必有一死!宮少主,你可愿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