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姮輕聲道:“我記住了,可如果有不懂的,我可以請教您嗎?”
謝氏頷道:“那是自然?!?/p>
又一次訓完族弟的衛(wèi)宗源走過來,拯救了被小輩抱著,萬般不適應,全身都僵住的發(fā)妻。
“姮姐兒,你若再使勁一點,明年此時,你恐得提著祭品來拜祭我與你伯母了?!?/p>
衛(wèi)姮抬首,假裝不解,“伯父為何這般嚇姮?”
“可不是你嚇你,你若把你七伯母勒沒,伯父我亦不會獨活,定會追隨你伯母而去?!?/p>
衛(wèi)姮立馬松開雙臂,極為認真道:“是姮錯了,伯父對伯母用情之深,屬讓姮感動!”
謝氏:“……”
這兩人才是親生的父女吧。
老族長用拐杖不輕不重打了長子的小腿,笑斥,“身為長輩沒個正行,莫教壞了姮姐兒。”
衛(wèi)宗源笑道:“父親太過嚴肅了,姑娘家的還當活潑快些才好,以后嫁進婆家,便是日子過得不順心,也能自己找樂子?!?/p>
這話,說得很是在理。
前世,衛(wèi)姮就是在宗子伯父嬉笑間的引導下,一點一點重回自己的本性。
該狠則狠,該毒則毒,但凡是自己有理兒的事,寸步不讓,這才一步一步在寧遠侯府站穩(wěn)腳。
衛(wèi)姮道:“多謝伯父指點,以后,姮必定多向伯父請教,還望伯父莫要嫌棄姮時時上門打擾?!?/p>
衛(wèi)宗源說,“姮姐兒啊,你長大了,有事自己好生解決,莫打擾我陪你伯母吟詩作畫的日光,有事,送信即可?!?/p>
“千萬別時時上門打擾,伯父好不容易娶了媳婦、嫁了女兒,才有了和你伯母兩人的好日子,你可不能添亂?!?/p>
謝氏聞言,輕暼如老太爺所說,沒個正行的夫君,對衛(wèi)姮道:“你七伯父嘴碎,無須理他。”
“夫人冤枉,我也是有正經事須得告訴姮姐兒?!?/p>
老狐貍式樣的衛(wèi)宗源不著痕跡攜了愛妻的手,與衛(wèi)姮笑道:“圣上允我休整五日再上朝,姮姐兒……”
衛(wèi)宗源抬頭望了眼寫有“衛(wèi)府”的門扁,笑意漸漸收斂,目色肅穆,沉道:“我會請旨,懇請圣上恩賜‘恩毅侯’門扁,并冊封微哥兒為世子?!?/p>
“姮姐兒,伯父且問你,你可守得住你父親用命為要你、為蘭哥兒博來的前程?”
衛(wèi)姮正色,“姮,便是終身不嫁,也必誓死守住勇毅侯爵位!”
“好!”
衛(wèi)宗源大笑,“有志氣,我衛(wèi)氏女郎,當如此!”
老族長又拿拐杖打了長子一下。
好什么好!
沒聽見姮姐兒說她終身不嫁嗎?
到了馬車上,老族長便對長子道:“姮姐兒已有十六,親事該留意了。”
衛(wèi)宗源笑嘆,“父親,姮姐兒是個有主見的,嫁與不嫁,得是她說了算,便是不嫁,十三族弟留下的東西,也夠養(yǎng)姮姐兒一世?!?/p>
老族長冷聲,“你就不擔心微哥兒日后娶了媳婦,日子久了,會給未出嫁的姑母使眼色?”
這,倒是可能。
人心是最最經不起磨的。
衛(wèi)宗源嘆氣,“等爵位下來,過些日子我讓裁云問問姮姐兒自個的想法吧?!?/p>
說罷,衛(wèi)宗源打開從林婆子房里搜出來的竹筒,還沒有去聞,血腥味沖到他差點嘔吐。
呢喃,“真來招來蝙蝠敲門?少不了回去一試。”
又挨了老族長一棍,“你給我老實點,不許再生事,也不許再提,會害了姮姐兒。 ”
……
衛(wèi)姮一直等老族長所乘的馬車遠離視線,這才回府。
在正門內候著的初春撐著油紙傘迎過來,借給衛(wèi)姮遮陽之際,小聲道:“冬生剛才借意路過,說大夫人派人去了莊子?!?/p>
“姑娘,大夫人怕是要請夫人回來了?!?/p>
適才還高興著的初春,此時已憂心忡忡。
自家夫人不喜姑娘,將庶出的三姑娘當成眼珠子疼,將正經的嫡親閨女,只差沒當成眼中刺了。
衛(wèi)姮淡道:“無礙,該來的總會來?!?/p>
前世她還是幻想過得到母親章氏的偏愛,后來,她漸漸就知母女之間,也得講個緣分。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日后,她敬著母親,多的便不奢求了。
重活一世,她要待自己好些,待對她好的人好些才對。
人心太小,裝不下太多奢求。
與其成桎梏,不如棄之。
初春是心疼姑娘了。
姑娘多好啊,夫人卻寧肯疼一個庶出姑娘,也不肯親近嫡親的姑娘。
好在,宗婦來了。
“姑娘,宗婦雖嚴厲,看似也不太平易近人,不過奴婢瞧著是個最公允的,待姑娘也好,日后姑娘不如多親近親近要宗婦吧。”
想到七伯母,衛(wèi)姮淡下來的眉眼重新有了暖笑,“嗯,回頭等要伯父府上拾掇好,我再過去拜訪?!?/p>
伯父一家新搬入圣上所賜的宅子,定必要處處修葺,不如……
衛(wèi)姮微微瞇眸,道:“去請李叔來聳秀軒,就說我有要事,需與李叔商量?!?/p>
話剛落音,小腹處傳來“咕鳴”聲。
衛(wèi)姮:“……”
初春抿著嘴笑,“好姑娘,聚香樓送來的晝食還溫著,您先吃點墊一墊,再找李叔也不遲?!?/p>
也罷。
總不能一面議事,一面讓李叔聽見她餓壞的聲兒。
還不曾到青梧院,遇上衛(wèi)云幽。
跟著她的下人,哪怕是大丫鬟素茜,亦畢恭畢敬給衛(wèi)姮行禮,再無往日的傲慢。
衛(wèi)云幽走近,水盈盈的美目斂著笑,道:“妹妹今日好生厲害,讓姐姐我長見識了。一條人命,就這樣被妹妹給奪了?!?/p>
“我娘向來菩薩心腸,最見不得死啊傷,如今這會兒子正在佛堂念往生咒,就是不知妹妹入夜想起今日的人命,會不會做噩夢呢?!?/p>
衛(wèi)姮哂笑, 淡道:“想來伯母這些年念佛,是害怕有人化為厲鬼來纏她吧?!?/p>
“堂妹,你放肆!”衛(wèi)云幽臉色驟厲,那雙欲語還羞的水眸里寒芒乍起,便有了盧氏狠戾的影子。
“我母親是上京最最善良不過的主母,豈容你來胡說八道,恣意污蔑!”
衛(wèi)姮聞言,幾乎要笑出聲了。
盧氏是菩薩心腸?
當真是最大的笑話!
三年里,勇毅侯府的丫鬟、婆子、小廝有多少人不見的?
身為女兒的衛(wèi)云幽會不知道嗎?
她啊,很清楚。
只是她與盧氏是一樣的偽善。
面上是連踩死一只螞蟻都要掉幾滴眼淚。
背地里,刀起刀斷,心如蛇蝎。
衛(wèi)姮薄笑,“ 三個月堂哥身邊的通房丫鬟秋凝,去哪里了呢?一尸兩命啊堂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