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當時聽著,都想甩章氏幾記耳光,看看能不能把人打清醒。
是忍了又忍,方將將忍住。
她只見過苛待庶子、庶女的嫡母,就沒有見過苛待親生兒女的母親!
話里話外竟然透著嫌棄自己所出的兒女。
如此之蠢,蠢到極不正常。
總覺有些不太對勁。
需得好生問問衛(wèi)姮才成。
回到家里,謝氏又與夫君衛(wèi)宗源說了自己的懷疑,換成其他男人,恐得認為妻子疑神疑鬼。
衛(wèi)宗源卻是不同的。
聞言,便道:“那是該好好問問,鬼異志里有換皮一說,萬一是鬼換人皮呢?”
謝氏:“……”
很想罵人,但,忍了。
漠道:“你今晚去書房睡吧。”
“不可,不可,為夫害怕一人獨睡。”衛(wèi)宗源摟緊謝氏的腰身,堂堂七尺男人,賴在夫人懷里撒嬌,“鬼換人皮,可怕可怕?!?/p>
說罷,便將謝氏一把抱起,放到撥步床上,自個隨之一道躺下。
倒也沒有做旁邊的事,摟著謝氏的肩頭,衛(wèi)宗源低聲說了一樁關(guān)于衛(wèi)姮外祖母的一些事兒。
“……章氏性情大變,或許與章氏之母一脈有干系。章氏的母親,年過二十便突然發(fā)癲癥,每每發(fā)病便胡言亂語,而章氏的外祖母亦是如此?!?/p>
“有大夫診斷,此病為娘胎帶疾,代代相傳,且,傳女不傳男。十年前,章氏意外落水,失憶而致性情大變,或許便是癲癥?!?/p>
謝氏聞言,已坐直了身子。
燭火里,謝氏眉間肅穆,沉道:“既有此疾,為何族里還要聘章氏為婦!”
衛(wèi)宗源嘆道:“族弟與章氏兩情相悅,有意隱瞞了疾?!?/p>
如果當年族里知曉,怎會同意呢。
祖上娘胎帶疾,無藥石可醫(yī),娶回家時若不生兒育女倒也罷。
偏生,還育有姮姐兒、蘭哥兒。
如此頑疾,萬一姮姐兒也有……
謝氏的心口,一下子狠狠揪緊起來。
“莫怕、莫慌?!?/p>
衛(wèi)宗源覺察妻子的害怕,又起身摟回謝氏躺到床上,“我有思量過,日后姮姐兒立了女戶,讓族中子弟多加照顧些,一個人的日子也能過下去?!?/p>
這也是為什么衛(wèi)宗源那日聽到衛(wèi)姮說到“終身不嫁,也必誓死守住勇毅侯爵位”,他并沒有反對的原因。
代代相傳,且,傳女不傳男的癲癥,就不必嫁人讓后代受苦了。
就此斷了,干凈。
謝氏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道:“難怪那日你聽到林婆子求藥,試圖嚇瘋姮姐兒時,臉色如此冷峻。事后卻并沒有深究?!?/p>
“你是擔心深究下去,反而讓人知曉章氏一脈有癲癥,對吧?!?/p>
衛(wèi)宗源嗯了一聲,“此事,唯有我知曉。便是連父親,十三族弟都不曾告訴之。”
如果不是章氏生下姮姐兒,想必十三族弟都不會告訴他,會一輩子瞞著。
后來納了呂姨娘,十三族弟亦是想著,多一個庶子、庶女照顧姮姐兒。
十三族弟生前為護姮姐兒,多方考量。
哪知道——
最后壞在章氏手里。
謝氏想到章氏對姮姐兒的漠不關(guān)心,素來淡漠的臉上都有了傷感。
“宜姐兒出嫁后,家里便冷清了下來,多接姮姐兒來家里小住吧?!?/p>
衛(wèi)宗源沒有妾室,便連通房都沒有,二子二女皆是謝氏一人所生。
外放的長子雖已成親,但還沒有誕下孫輩。
次子乃是家中最為年幼,等宜姐兒出嫁后,才會為他議親。
年底宜姐兒出嫁后,偌大的通政史府上,委實是冷清了些。
接姮姐兒小住,也是可以。
……
次日
海嬤嬤來了侯府。
盧氏聽聞來意后,淡道:“多謝宗婦盛邀,云姐兒昨兒受了涼,如今正養(yǎng)著,便不去打擾宗婦了。便讓姮姐兒一人去吧。”
云姐兒受涼是真。
昨兒夜里,衛(wèi)云幽想到白日齊君瑜所說種種,傷心到無法入眠。
又想到衛(wèi)姮得了丹華郡主的看重,心中更為煩躁。
一個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干脆起來披了衣裳,不管素茜、素絳兩個怎么勸,也不愿意回房,執(zhí)意在院子里坐到天亮。
天亮后,衛(wèi)云幽便受涼了。
如今吃了藥,暈暈沉沉正躺在床上睡覺。
盧氏自然是不可能讓病中的云姐兒出門了。
不過,哪怕云姐兒不曾受涼,她也會找借口推脫。
宗婦極喜姮姐兒,她又何必讓自己捧在掌心里疼的閨女,去宗婦那邊受冷落了。
遂,只有衛(wèi)姮一人見了七伯母。
衛(wèi)姮呢,也正好想見七伯母。
李叔為七伯母所尋的工匠,也不知七伯母是否滿意……
到了通政史府上,衛(wèi)姮見了禮,謝氏也不與衛(wèi)姮轉(zhuǎn)著彎詢問,直接道:“姮姐兒,我昨兒去了莊子見了你母親?!?/p>
原本還笑著的衛(wèi)姮,立馬淡了笑。
謝氏一見,心里便是一嘆。
章氏傷了姮姐兒的心了。
“你母親確實是偏疼三姑娘些,伯母想知道,你母親以前可否偏疼你和蘭哥兒?”
衛(wèi)姮抿抿嘴角,道:“母親對侄女,一直不喜?!?/p>
謝氏皺眉,“為何不喜?”
衛(wèi)姮垂眸,“母親生侄女時,一是難產(chǎn),二是父親在外不曾回家陪母親生產(chǎn)……侄女自懂事起,便知母親不喜侄女?!?/p>
前世如今,今世亦是如此。
不喜便不喜吧。
她已釋然。
謝氏卻聽到心疼,這得在章氏那邊遭了多少冷漠,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淚水,讓姮姐兒絕了與章氏的親近。
“蘭哥兒呢,也不喜嗎?”
衛(wèi)姮想了下,道:“不算太好,但也算是親近?!?/p>
也就是說,如今的章氏并不曾改變。
一時間謝氏都不知說些什么了。
虧她還想著章氏是不是并非她以前見過的章氏。
是她多想了。
章氏,確實與眾不同,不喜自己所生的兒女。
又聽見衛(wèi)姮道:“母親雖不喜我,但極喜三姑娘姝姐兒。姝姐兒降生時,恰逢有一高僧路過,言姝姐兒有利于母親。故而,母親一直喜歡三姑娘?!?/p>
謝氏:“……”
許久過后,謝氏淡道:“你母親是個糊涂的,她既不念骨肉情,你也不必傷……”
到嘴的話咽下,變成冰冷冷的,充滿銀錢味道的話兒,“守好你父親留與你和蘭哥兒的財物,過好自己的日子便成?!?/p>